苏婉清的家,并不在学校分配给研究生的宿舍楼,而是在这片废弃教师公寓的深处。
这栋二层小楼是她外婆留下的,虽然外观老旧,但里面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
林峰被她一路拉进了客厅。
“坐。”
苏婉清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杯水出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整个过程,她都异常平静。
林-峰坐立不安,感觉**底下仿佛有针在扎。
他偷偷打量着四周。
客厅不大,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
那只叫“豆腐”的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正趴在不远处的地毯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它的确看着没什么精神,蔫蔫的。
“苏同学……”林峰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关于刚才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我愿意赔偿,无论是什么样的精神损失费……”
“不用。”苏婉清坐在他对面,打断了他的话。
她抱着一个抱枕,双腿蜷缩在沙发上,姿态很放松。
“我说了,问题不在我,在豆腐。”
她指了指那只猫。
林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和豆腐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只猫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一只猫鄙夷他?
林-峰甩了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猫……猫要是真不舒服,我们还是送宠物医院吧?”他再次提议,“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很专业的。”
“没用的。”苏婉清摇了摇头,语气笃定,“西医治不了这个。”
林峰:“……”
他真的快跟不上这位校花的脑回路了。
“那……那要怎么治?”
苏婉清放下抱枕,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我们那里的说法是,动物受了惊吓,丢了魂,需要把它吓丢的魂给叫回来。”
林峰的嘴角抽了抽。
他一个接受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现代青年,实在很难接受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
“怎么叫?”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只是某种无伤大雅的地方习俗?
苏婉清站起身,走到一个老式的木柜前,从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着一个东西走了回来。
那是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小小的,看起来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上面似乎还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
“这是安神符。”她把东西递到林峰面前。
林峰迟疑地接过来,感觉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然后呢?”
“你今天吓到它的地方,是那扇窗户。”苏婉清的逻辑清晰得可怕,“所以,从今晚开始,每天晚上十二点,你要站到那个窗户下面。”
“干什么?”林峰有种不祥的预感。
“拿着这个,”苏婉清指了指他手里的安神符,“对着窗户的方向,喊豆腐的名字。”
“喊……喊它的名字?”
“对。”苏婉清点头,“喊‘豆腐,回家了’,一共要喊七遍。要饱含感情,要真诚。”
林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午夜十二点,他一个人,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站在一栋废弃小楼的浴室窗外。
手里举着一个奇怪的符咒。
嘴里念念有词:“豆腐,回家了……豆腐,回家了……”
这不叫叫魂。
这叫招鬼!
被人看到,他偷窥犯的名头没跑了,还得再加一个神经病的标签。
“不行!这绝对不行!”林峰把护身符往茶几上一拍,激动地站了起来,“苏同学,你这是在开玩笑吗?这太荒唐了!”
苏婉清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觉得荒唐?”
“这难道不荒唐吗?!”
“比起你趴在我浴室窗外,哪个更荒唐?”她淡淡地反问。
林-峰瞬间噎住了。
是啊。
这件事的源头,本就荒唐到了极点。
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对方。
他的把柄,被死死地攥在苏婉清手里。
“可是……”林峰还想挣扎一下,“这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怎么解释?”
“你可以选择不解释。”苏婉清的语气云淡风轻,“或者,我帮你解释。”
林峰心里一咯噔:“你怎么解释?”
苏婉清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然后把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是一张无比清晰的照片。
照片的视角,是从浴室内朝外拍的。
林峰那张写满了惊慌和做贼心虚的脸,正贴在窗户的缝隙上,被拍得一清二楚。
照片的角度非常刁钻,只能看到他的脸和窗户,完全看不出他是在看猫还是在看人。
这张照片要是发到学校论坛上……
林峰不敢想了。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女人……
她是什么时候拍的?
在她开门出来之前?
她的反应也太快了!心思也太缜密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校花,这分明就是个腹黑、冷静、还带点邪门的女魔头!
“你想怎么样?”林峰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张照片,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不想怎么样。”苏婉清收起手机,重新坐回沙发上,又抱起了那个抱枕。
“我只是想让我的猫好起来。”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无辜又真诚。
“林峰同学,你是个好人,你肯定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就毁掉一只无辜小猫的猫生,对吧?”
林峰:“……”
他被将死了。
所有的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反抗,就是身败名裂。
顺从,就是每天午夜当神棍。
两害相权取其轻。
林峰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拿起茶几上的安神符,紧紧攥在手心。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负责。”
苏婉清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快得像一阵风。
“这就对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林峰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个迷途知返的少年。
“别紧张,只是叫魂而已,连续七天,等豆腐好了,我们就两清了。”
林-峰看着她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他上了贼船了。
而且,好像还下不来了。
“对了,”苏婉清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记得,今晚十二点准时开始。我会开着窗户,在里面监督你。”
林峰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还要在里面监督?
那他岂不是要当着正主的面,表演行为艺术?
社死。
这绝对是最高级别的社死。
他看着苏婉清关上门,客厅里只剩下他和那只叫豆腐的猫。
豆腐换了个姿势,把头埋进爪子里,只留给林峰一个毛茸茸的**。
那姿态,仿佛在说:
“傻了吧,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