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月老,天庭姻缘司唯一指定KPI垫底神仙。
几千年来,我兢兢业业牵红线,结果呢?不是这个上神嫌弃人家姑娘家世不好,就是那个仙君看上了有夫之妇,还有更离谱的,逼我给他的坐骑和对家仙女的莲花精牵线,说要恶心死对头。
我忍了。
直到天帝为了安抚他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儿,让我把她和天庭第一战神强行配对,而战神的心上人,是下凡历劫、即将功德圆满的凡人。
天帝说:“大局为重。”
那一刻,我几千年没动过的眉毛,跳了一下。
我看着我那堆积如山的红线,笑了。
你们喜欢乱点鸳鸯谱是吧?
行。
从那天起,天庭的画风开始不对劲了。
爱炫耀自己法宝的巨灵神,发现他的锤子和雷公的电钻好上了,天天黏在一起还带电。
天天在凌霄宝殿上弹劾别人的御史星君,第二天发现自己和死对头的名字被刻在了三生石上,金光闪闪,全天庭围观。
还有天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她发现自己命定的良缘……是南天门外那棵歪脖子柳树精。
他们都疯了,来姻缘司找我算账。
我坐在我的小马扎上,慢悠悠地磨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生锈大剪刀。
“别急,一个个来。”
“你们的红•线•都•在•这•儿•呢。”
“想断哪根,还是……想接哪根?”
我叫月合,仙龄九万八千年,工龄九万八千年。
没错,打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那天起,就在天庭姻缘司报道了。
别人是天选之子,我是天选的打工仙。
我的工作,是给三界生灵牵红线。
听起来挺浪漫的,对吧?
实际上,这活儿狗都不干。
今天,凌霄宝殿的早会又点到我了。
起因是巨灵神家的那个傻侄子,前两天喝多了,在瑶池当众表演了一套醉锤,差点把王母娘娘新种的蟠桃树给连根拔起。
巨灵神为了给他侄子脱罪,灵机一动,说他侄子是为情所困,思念织女的七妹,情难自禁才做出此等蠢事。
然后,所有神仙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
玉帝坐在龙椅上,清了清嗓子。
“月老啊。”
我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没好事。
“你看,巨灵神爱侄心切,七仙女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
我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把巨灵神骂了一万遍。
你家侄子那德行你不知道?五大三粗,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让他去守南天门都嫌他挡光,还想配七仙女?
人家七仙女是天庭文艺骨干,跳个舞能引来百鸟朝凤的那种。
你让一个跳舞的去跟一个打铁的过日子?
图什么?图他锤子抡得圆吗?
巨灵神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我,拳头捏得咯咯响,那意思很明显:你敢说个不字,今天就让你知道我这锤子是不是摆设。
我能怎么办?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子,唯一的法宝就是一捆红线,总不能勒死他吧。
我只好躬身,颤巍巍地说:“陛下,此事……此事需看缘分,强求不得啊。”
“放屁!”巨灵神嗓门一开,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侄儿仪表堂堂,哪里配不上七仙女?月老,你就是看不起我们武将!”
我心里冷笑。
仪表堂堂?昨天我还看见他在广寒宫外面撒尿和泥巴。
“巨灵神,稍安勿躁。”玉帝和稀泥,“月老的意思是,姻缘天定,得合规矩。”
规矩?
天庭最大的规矩,就是看谁的拳头大,谁的官位高。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破旧的官袍,袍角都起毛了。
再看看巨灵神那身金光闪闪的铠甲,亮得能当镜子照。
我懂了。
“老臣……遵旨。”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满朝神仙露出了然的微笑。
看吧,月老还是那个月老,怂得一批。
退朝后,巨灵神堵在南天门,蒲扇大的手掌拍在我肩膀上,差点把我拍进地里。
“老头儿,算你识相。我侄儿的婚事,三天之内,给我办妥了。红线给我牵得牢牢的,要那种死扣,打都打不开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袋子东西塞给我。
沉甸甸的。
我打开一看,一袋子金元宝。
他妈的,天庭早就不用这玩意儿了,现在都用灵石当货币。
这金元宝是他从哪个凡间土地庙里抢来的吧?
侮辱性极强。
我提着那袋子没用的金元宝,一瘸一拐地走回我的姻缘司。
我的姻缘司,又小又破,坐落在天庭最偏僻的角落,隔壁就是天马的马厩,风一吹,那味儿,上头。
司里就我一个光杆司令。
我往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上一瘫,感觉身体被掏空。
墙上挂满了红线,每一根都代表着一段缘分。
曾经,我以为这是最神圣的工作。
现在,我觉得这他妈是天庭最大的笑话。
我看着巨灵神侄子和七仙女的命格簿。
一个五行属土,命里带锤。
一个五行属水,命里带舞。
这俩要是凑一块儿,不是和稀泥就是水淹金山,没个好下场。
可我能怎么办?
玉帝金口玉言,巨灵神拳头梆硬。
我烦躁地抓起一把红线,想找根最结实的,给他们绑上,完事儿。
就在这时,我的手碰到了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黑匣子。
这匣子是我刚上任时就有的,据说是第一任月老留下的,可谁也打不开。
我试过,没用。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气血攻心,我拿着那袋子金元宝,对着匣子上的锁头就砸了下去。
“我让你欺负老实人!我让你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一边砸一边骂。
“哐当”一声。
锁没开,金元宝瘪了。
我气得一**坐地上。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手指上被锁划破的口子,一滴血,正好滴在了锁眼上。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那把几万年没动静的锁,开了。
我愣住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黑匣子。
里面没有金光闪闪的法宝,也没有什么绝世秘籍。
只有一把剪刀。
一把通体玄黑,样式古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剪刀。
剪刀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线牵俗人,剪断孽缘。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此乃因果剪,动之,后果自负。”
因果剪?
我拿起那把剪刀,入手冰凉。
它好像有生命一样,在我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信息。
这把剪得,能剪断一切有形无形的线。
包括我亲手系的红线。
而且,剪断之后,还能附加一道小小的“因果报应”。
比如,一个**被剪了线,他以后可能就会对所有雌性生物过敏。
比如,一个强行拆散别人姻缘的恶霸,他自己可能会爱上一个……板凳。
具体的报应,由我来定。
我拿着剪刀,手在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
我看着墙上那一排排红线,眼神变了。
巨灵神,你不是喜欢给你侄子强行拉郎配吗?
七仙女,你不是觉得下嫁给他是委屈吗?
玉帝,你不是喜欢和稀泥,讲大局吗?
好。
这个大局,我来给你们搅和搅和。
我从命格簿上,找到了巨灵神的那根红线。
他老婆,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管他管得死死的。
我笑了。
我拿起因果剪,对着他那根又粗又红的线,“咔嚓”一下。
没断。
但是,我用意念在上面加了点料。
“让你老婆对你的锤子,产生超越物种的爱恋。”
然后,我再拿起他侄子的命格,想了想,从墙上扯下一根最细最脆弱,马上就要断了的红线,一头连在他侄子身上。
另一头呢?
我闭上眼,在三界中搜寻。
很快,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目标。
东海龙王他家后花园里,那个天天对着自己倒影流口水的……蚌精。
对,就是她了。
一个脑子全是肌肉,一个脑子全是水。
绝配。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神清气爽。
我把那袋子金元宝扔进功德箱,虽然我这里也没人来捐功德。
然后,我躺回我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儿。
三天是吧?
不用三天。
好戏,明天就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