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不长。
可三年前我竟走了很久很久。
方丈像是知道我会来一样，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我亦双手合十朝他回礼。
「方丈，好久不见。」
他澄澈的眼眸映着我，朝我笑笑。
「施主终于踏破往事束缚，吾在此恭候多时。」
顾晟来抢亲后，我总觉得要来还愿。
所以他给我的钱全数都用作香油钱。
方丈侧身迎我进去。
「施主，寺中已为您留好房间。」
「多谢方丈。」
路走到一半，我才想起要同他交待我已经死了的事情。
「方丈，可否请你帮我保守秘密。」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住在这。」
我说的人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的神色不变，温润应下。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
遥远的钟声传进耳朵，我紧绷的精神才缓了下来。
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很多。
怪我太过执着，害了顾晟，也害了我。
我照例往食肆走去，余光却看到方丈和一人站在佛堂里。
我的脚步被钉在原地。那是顾晟。
自他还俗后，我是知道他没再来过佛寺。
顾晟的声音随之响起。
「方丈，是否我当年执意抢亲导致了这个结果？」
我无意识攥着手，忍住离开的脚步，仓皇躲在树后。
方丈叹了口气，轻声劝慰他。
「平乐，这是你于佛堂跪了一天一夜寻得的答案。」
「若不去，你可甘愿？」
顾晟的声音状似叹息，轻笑道：「自是不愿。」
「无论轮回几许，你的选择都是一样。」
「那便算不得搅乱他人的命数。」
方丈的话一字不落传进我耳朵。
我吃痛地松开手，眸中满是疑惑不解。
既愿帮我，却又在我求他时冷眼旁观。
顾晟此人太过复杂。
罢了，我也不愿再深究。
我刚走出几步，余光却看到顾晟手里居然还捧着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他也看到我了，眼神如炬定在我身上。
「绾绾？」
天地间只余落叶飘到地上的轻微响动和不绝的鸟叫声。
我背着身不敢动作，却也不能应他。方丈出声替我解围，「平乐，那是寺里收留的苦命人。」
「不必草木皆兵。」
我寻了个方向便转身离开。
大概是我的背影他很熟悉，顾晟的话里带了些许的怀念。
「方丈，世间真的有人会爱另一人至情至深，甘愿为他赴死？」
钟声一下一下敲进所有人心里。
我死死扣着掌心才勉强让自己看清路往前走。
以前的苏绾愿为顾晟慷慨赴死，只要他一句爱。
现在的我不会了。
「世间之事变幻莫测，造化弄人。」
「节哀。」
顾晟离开时，我还是去门口看了看。
三年前，他在佛寺看着我离开。
三年后，我在佛寺看着他离开。
皆属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方丈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晟的语气很古怪，却又像是迷茫。
他说，「方丈，从一开始我便没得选，如今更是别无选择。」
「生儿育女，撑起顾家便是我选定的路。」
是了，这三年唯一没变的便是，顾晟的人生路上永远不会有我。
等他走了，我才慢慢显出身形。
方丈应是早知道我在偷听。
他问我可有听清楚。
「施主，切勿执迷不悟。」
「你与平乐缘分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