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劫精选章节

小说:三魂劫 作者:红色小曦 更新时间:2025-10-14

第一章魂醒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碎冰,一块块重新凝结。寒玉榻上,

静姝“睁开”了不存在于外的眼。洞府幽寂,灵气化作实质的雾丝,缓缓盘旋。

这具身体内部,却吵得如同凡俗菜市。“师尊…他今日会来吗?

我感知到他的气息了…”一个声音细弱,带着神经质的颤抖,

是那个爱师尊爱到剔骨剜心也不悔的痴儿。“来?来了正好!我要嚼碎他的仙骨,

饮尽他的神血!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另一个声音尖厉,怨毒几乎要滴出血来,是“恨”,

由前世的残骸与背叛喂养出的怪物。而今主导这躯壳的,是刚刚拼凑完整的“第三”。

她渴求绝对的安静,像石头,像枯木,像这洞府万古不变的幽暗。“都闭嘴。

”静姝的意念如冷风吹过,内部陡然一寂。那两种声音被压了下去,变成不甘的絮语,

在识海深处呜咽。外界的声音便清晰起来。风声,穿过竹林。雪落声,覆压松枝。

以及……那几乎已成背景音,规律到令人烦躁的磕头声。咚。咚。咚。就在洞府石门之外。

从她这第三人格苏醒,意识到“存在”的那一刻起,这声音就没有停过。日升月落,

风雨无阻。是维桢仙君。这具身体前两任人格的师尊,恋人,仇敌。痴迷他的“她”,

为他叛出师门,盗取宗门至宝,最终在仙魔战场上替他挡下必死一击,魂飞魄散。

怨恨他的“恨”,在他亲手将“她”残魂打入这具已然魔气侵染的躯壳,

以求炼化净化时诞生,承载了所有被辜负、被利用的痛苦与绝望。如今,她们都算是死了。

至少,不再具备主导这具身体的权能。而静姝,只是一个想图个清净的后来者。

那叩击声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执着。他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仙力将声音微弱地传进来。“……阿沅……回来……”阿沅。是“她”的乳名。

他唤的是那个早已消散的痴魂。“……我知道你在……让我看看你……”看什么?

看这具身体里如今住着谁么?内心的两个声音又被**到。“让他进来!我要见他!

只见一面就好!”痴儿在哀求。“杀了他!出去!用我教你的秘法,引爆丹田,

与他同归于尽!”恨在咆哮。烦躁感像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静姝的**,

总被这些内外交织的噪音打破。终于,在这一日,那叩头声混合着痴儿的啜泣与恨的诅咒,

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她起身。动作略显滞涩,这身体许久未曾移动了。走到石门后,

并未完全开启,只拉开一道缝隙。外界的天光涌进来,有些刺眼。风雪的气息也随之卷入,

带着凛冽。门前跪着一个人。曾经清绝孤高,令三界仙子倾心的青芜山尊主维桢,

此刻形容枯槁。雪落满他的头肩,眉毛睫毛都结了霜。额头一片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鲜血混着雪水,在他身前积了一小滩暗红。他周身的仙光黯淡得像风中残烛,只有那双眼睛,

死死盯着石门缝隙后的黑暗,里面是近乎疯狂的执念。他看到她了。或者说,

看到了这具躯壳的轮廓。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挣扎着想上前:“阿沅……还是……恨我?不管你是什么,出来,见我……”静姝看着他,

心中无波无澜。痴儿在识海里激动得几乎要晕厥,恨则发出尖锐的啸叫,试图抢夺控制权,

被她强行压制。“别再来找我。”静姝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平直,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像一块投入死水的铁。“你那两个旧相好,”她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都死了。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地上的雪更白。

那双燃着执念的眼眸,瞬间碎裂,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一种……濒死的绝望。他看着她,

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她这个人格的存在。然后,他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

比哭更令人不适。“死了……好……死了干净……”他声音嘶哑,低低地笑,肩膀颤抖,

是……住不进去啊……我试过了……魂魄也分割了……进不去你的身体……”他的话语混乱,

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癫狂。下一刻,他猛地抬手,五指并拢如刀,仙光暴闪,

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左胸!“噗嗤——”血肉撕裂的闷响。他的手洞穿了仙袍,

洞穿了肌骨,在那片绚烂而残酷的光晕中,硬生生掏出了一物——一颗心。还在微微搏动,

散发着温润灵光与磅礴生机的心脏。金色的仙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他托着那颗心,递向门缝,手臂因剧痛而颤抖,

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表情,眼神灼热得能烫伤人。

“这颗心……你拿去……”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带着诱哄,也带着毁灭的决绝。

“把它捏碎……”“这样……”他喘息着,金色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我们三个……都能永远住在你的身体里。”洞府内,识海中,

痴儿的尖叫和恨的狂啸戛然而止。一片死寂。只有门外,他托着那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仙血滴落。嗒。嗒。风雪声不知何时已远去。静姝的目光,落在那颗心上。金色的血液,

炽热的生机,以及其中蕴含的、几乎要将她灵魂也灼伤的痛苦与执念,都如此清晰。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女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凝固的、近乎邪异的寂静。“尊上!不可!

”一道素白身影急速掠来,是师姐子衿。她看到维桢手托心脏、胸襟染血的惨状,

脸色瞬间煞白,眼中满是心痛与不可置信。她想要上前,

却又因那惨烈的景象和维桢周身不稳定的狂暴仙力而止步,只能颤声喊道:“尊上!

您这是何苦!静姝师妹她……”她的目光复杂地投向石门缝隙后的黑暗,

带着担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几乎同时,另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

带着威严与急切:“维桢!冷静!”戒律堂长老景行紧随而至,他看到眼前景象,眉头紧锁,

面色铁青。他试图以清心咒稳定维桢的心神,但那磅礴而混乱的仙力竟将咒文弹开。

“为了一个弟子,你竟自毁仙基至此?!”他的声音里带着怒其不争的厉色,目光如电,

扫过石门,仿佛要穿透石壁,看清里面那个引发这一切祸端的“罪魁”。静姝站在门后,

阴影笼罩着她的面容。门外,是濒死献祭的师尊,是心痛如绞的师姐,是厉声呵斥的长老。

门内,是她刚刚苏醒、渴望宁静却被迫卷入风暴的灵魂,

以及脑海中那两个因极端**而暂时死寂、却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过去”。

那颗仍在维桢手中跳动的心脏,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悬在她与整个世界之间。是接过,

还是彻底关上这扇门?风雪更急,将子衿的低泣、景行的怒斥,以及维桢破碎的喘息,

一同吹散在苍茫的天地间。第二章往昔如刃那颗心,在维桢颤抖的手中,

微弱而顽强地搏动着,像一盏风中残烛,却又灼热得烫眼。金色的仙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

滴落在雪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雪原与喧嚣的识海中,

敲打出令人心悸的节奏。静姝站在门缝后的阴影里,

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那金色的血液冻住了。不是寒冷,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像是万古不化的玄冰,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捏碎它……”维桢的声音愈发微弱,

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眼神死死锁住门缝后的黑暗,

“让我们……住进去……”“尊上!快住手!您会神魂俱灭的!”子衿再也顾不得其他,

扑上前去,指尖泛起柔和的治愈青光,想要封住维桢胸口那可怖的窟窿,

却被那逸散的狂暴仙力轻轻弹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生命之源不断流失,泪珠断了线般滚落。

“维桢!你疯了不成!”景行面色铁青,上前一步,

强大的威压试图强行压制维桢混乱的气息,声音如同寒铁交击,“为了一个神魂有异的弟子,

自毁心窍,舍弃万年道行,这便是你身为青芜山尊主的担当吗?!”“神魂有异……”门内,

静姝捕捉到这个词,冰冷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是啊,在他们眼中,

她不过是个“神魂有异”、惹是生非的麻烦。识海中,那短暂的死寂被打破了。

“心……是师尊的心……”痴儿的声音带着梦幻般的迷醉和剧烈的痛苦,“他疼不疼?快,

快接过来,我能救他,我能……”“接过来?然后呢?治好他,让他继续道貌岸然地活着吗?

!”恨的声音尖啸着,带着一种近乎狂喜的恶意,“让他死!

让他捧着那颗肮脏的心死在外面!这是报应!报应——!”两种极端的情感如同冰火两极,

在静姝的识海里疯狂冲撞、撕扯。那渴望宁静的“第三”人格,被夹在中间,

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她需要安静。她只想安静。

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她片刻的安宁?静姝的目光,从那颗跳动的心脏,

缓缓移到维桢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却依旧固执癫狂的脸上,再扫过子衿梨花带雨的无助,

以及景行怒其不争的厉色。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缓缓地,

将石门那道缝隙,合上了。“轰——”沉重的石门隔绝了内外,也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的一切声响——风雪声、泣血声、呵斥声——瞬间变得模糊、遥远。洞府内,重归死寂。

只有灵石灯幽冷的光,映照着静姝毫无表情的脸。识海内,却因她这个举动,

掀起了滔天巨浪。“不——!你怎么能关门!师尊!师尊他会死的!”痴儿发出凄厉的哭喊,

意识疯狂冲击着静姝的压制,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哈哈哈哈!关得好!关得好!

让他死!让他带着他的愧疚和那颗没用的心,一起烂在外面!”恨意人格狂笑着,

那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痛苦。静姝没有理会她们。

她走回寒玉榻边,重新坐下,闭上眼,试图再次沉入那求而不得的“静”中。然而,

门外的一切,并未因石门的关闭而停止。景行见维桢气息越来越弱,再也顾不得许多,

低喝一声:“得罪了!”手捏法诀,一道凝实的金色锁链凭空出现,缠绕上维桢,

试图强行将他带走救治。维桢却仿佛被激发了最后的凶性,周身残存的仙力猛地爆开,

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震开了景行的束缚。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石门,

手中的心脏依旧捧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嘶声道:“滚开!

谁也别想……别想带走我……我要等她……等她出来……”“尊上!”子衿泣不成声,

跪在雪地中,对着石门哀求,“静姝师妹!我知道你在听!求求你,开开门,

让尊上进去疗伤吧!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会……”后面的话,她已哽咽得说不出口。

景行看着状若疯魔的维桢,又看看那扇冰冷无情的石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神色。

有对维桢的痛心,有对静姝(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东西”)的疑虑与愤怒,

还有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忧虑。他不再试图强行带走维桢,而是盘膝坐在不远处,

双手结印,一道柔和而坚韧的结界扩散开来,将这片区域笼罩,

隔绝了外界可能探查的视线与神识,也勉强护住维桢一丝心脉不至立刻断绝。“维桢,

你是我青芜山尊主,今日之事,绝不能外传。”景行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我在此为你护法,

也守着她。但你要知道,你撑不了多久。”维桢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石门,

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捧着自身心脏的祭品。洞府内,静姝依旧闭目盘坐。但她的“**”,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门外的哀求、哭泣、对峙,维桢那越来越微弱却执拗不散的气息,

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穿透厚重的石门,刺入她的感知。更可怕的是识海内的风暴。

痴儿的哭喊与恨意的狂啸交织,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一些破碎的、混乱的画面,

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腾。·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清冷的松木香气,

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唤着“阿沅”。那是……维桢?不,那时的他,

眼神似乎没有那么疏离。·冰冷的锁链,刺骨的寒潭,无数鄙夷、憎恨的目光,

一个声音冰冷地宣判:“青芜山弟子静姝,叛门通魔,其罪当诛!”那是……谁在说话?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去。黑暗,无边的黑暗,

还有……一种足以焚尽一切的恨意!“啊——!”静姝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

这些是什么?是谁的记忆?是那个“痴儿”的?还是那个“恨”的?她一直以为,

自己只是这具身体里一个崭新的、与过去毫无瓜葛的意识。她只想隔绝所有,

求得内心的安宁。可如今,这扇石门,真的能隔绝过去吗?门外那个濒死的男人,

门内这两个喧嚣的灵魂,她们的爱与恨,痛苦与疯狂,

难道不正是构成“现在”这个她的基石吗?拒绝,并不能让它们消失。

只会让它们在寂静中发酵,变得更加狰狞。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门外,维桢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只有那颗被他用最后仙力护住的心脏,

还在极其缓慢地跳动。子衿的哭泣变成了绝望的呜咽。景行的结界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显然维持得极为吃力。静姝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之前的冰冷与空洞褪去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麻木的清醒。她明白了。这“静”,

不是靠隔绝就能求得的。这具身体,这个灵魂,从里到外,都早已被过去的烙印填满。

不解决门外的麻烦,不理清门内的混乱,她永远别想得到真正的安宁。她再次起身,

走向石门。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滞涩,反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识海内,

痴儿和恨意人格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暂时安静了下来,屏息等待着。

“吱呀——”沉重的石门,被彻底推开。风雪瞬间涌入,

吹动了静姝墨色的长发和素白的衣袂。她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雪地中的景象。

维桢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凭借一股执念强撑着没有倒下,捧着心脏的手颤抖得厉害。

子衿跪在一旁,抬头望来,眼中充满了希冀与哀求。景行也骤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带着审视与警惕。静姝的目光,最终落在那颗心脏上。她没有去看维桢的脸,

也没有理会子衿和景行,只是对着那颗心,用一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把它放回去。”不是商量,不是请求,

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陈述。子衿愣住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就连意识模糊的维桢,

身体也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静姝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心,我嫌脏。”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匕首,

刺入维桢早已千疮百孔的神魂。他猛地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液,气息愈发萎靡。“至于住进来?

”静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雪地上掠过的一丝寒风,“我的身体,

不是你们的收容所。”她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灵力,

那灵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她凌空对着那颗心脏轻轻一点。

一道灰白色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细蛇,倏地钻入了那颗跳动的心脏。下一刻,

那颗心脏猛地一颤,金色的光芒骤然收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封印、安抚,

连带着维桢胸口那不断流淌的仙血,也减缓了速度,甚至有细微的肉芽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

这不是治愈,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停滞”。“景行长老,”静姝转向景行,目光平静无波,

“带他走。治好他。告诉他,”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想死,

也别死在我的门口。脏了我的地。”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回洞府。厚重的石门,

在她身后,再次缓缓合拢。“轰——”将门外所有的惊愕、复杂、以及那被强行续命的绝望,

再次隔绝。洞府内,重归寂静。静姝走回寒玉榻,却没有立刻坐下。她抬起手,

看着自己刚才点出那道灰白色灵力的指尖,微微蹙眉。

这种力量……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灵力属性。冰冷,死寂,

却又带着一种绝对的“秩序”感,强行抚平了躁动,停滞了生机。

这是“第三人格”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是……在极端情境下,

融合了另外两个人格某种特质后产生的异变?识海内,此刻也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痴儿似乎被静姝最后那几句冰冷绝情的话震慑住了,啜泣声变得低微。恨意人格也不再狂啸,

只是散发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快意与失落的情绪。静姝闭上眼,

感受着这片难得的、暂时的安静。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夕的短暂宁静。

维桢不会就此放弃,体内的两个“她”也不会永远沉寂。青芜山,乃至整个九天三界,

恐怕都因今日之事,暗流将起。但至少此刻,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而她需要利用这点时间,弄明白更多事情——关于这具身体,关于这三重人格,

关于……门外那个男人,以及他们之间,那纠缠不清、血泪交织的过往。真正的风暴,

或许才刚刚开始。第三章余波暗涌石门合拢的巨响,仿佛一道分界线,

将洞府内外的世界彻底割裂。门内,静姝重新盘坐于寒玉榻上,洞府恢复了死寂,

只有灵石灯幽冷的光晕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她闭着眼,看似入定,

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道灰白色灵力的触感——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那不是青芜山正统的灵力路数,甚至不像是任何已知的仙魔道法。

它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力量?强行停滞了生机,封印了躁动。“这是什么?

”她在识海中发问,声音不带情绪,却带着一种审视。识海内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先前喧嚣的痴儿与恨意,似乎也被她刚才雷霆手段以及这陌生的力量所慑。“……不知道,

”恨意人格(明哲)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但很快又被惯有的戾气覆盖,

“但很好用!就该这样!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师尊他……”痴儿(蓁蓁)的声音细弱,带着未干的泪意,

“他的伤……那道灵力,会不会让他更痛苦?”静姝没有回答。她将心神沉入体内,

尝试着去捕捉、去感知那道灵力的来源。它似乎蛰伏在经脉的最深处,

与她的本源意识紧密相连,却又超然其上,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只在极端情况下才会显现。当她试图主动调动时,那力量却如烟似雾,难以捉摸。“看来,

并非随心所欲。”静姝心中暗忖。这力量的出现,

更像是一种被极端情境激发的自我保护机制。要真正理解和掌控它,恐怕还需要时间,

以及……更多的“**”。她暂时放下对力量的探究,

将注意力转向那些依旧在脑海中翻腾的破碎记忆画面。温暖的怀抱,冰冷的锁链,

剜心的剧痛……这些属于另外两个“她”的过往,此刻如同锋利的碎片,

不断切割着她的意识。“那些记忆,是什么?”她再次于识海中发问,这一次,

目标明确地指向明哲和蓁蓁。明哲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是什么?是你,也是我,

是这具身体活该承受的苦难!是维桢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他那蛇蝎心肠的好师妹燕婉,

亲手造就的一切!”蓁蓁则啜泣着,

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一些温暖的片段:“是……是师尊带我看云海,

教我认灵草……是他在我生病时守着我……可是,

后来……后来一切都变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洪流,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

试图将静姝的意识淹没。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如同一个整理档案的史官,

努力从这些混乱的、充满主观情绪的碎片中,剥离出相对客观的事实脉络。叛门?通魔?

剜心之刑?还有那个叫燕婉的师叔……线索杂乱,真相依旧迷雾重重。但静姝明白,

若不理清这些过去,她将永远无法摆脱这具身体宿命的纠缠,永无宁日。---洞府之外,

风雪未停。静姝最后那几句冰冷彻骨的话,如同无形的寒锥,刺穿了每个人的心防。

景行看着气息虽被强行稳住,但神魂依旧涣散、昏迷不醒的维桢,脸色铁青。

他俯身检查维桢胸口的伤,那被灰白色灵力覆盖的创面,生机被强行锁住,不再恶化,

但也断绝了自然愈合的可能,如同时间在此处凝固。这种手段,闻所未闻,诡异非常。

“她……她怎可如此……”子衿跪坐在雪地中,望着那扇再次紧闭的石门,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受伤。尊上为了她,连心都掏出来了,

换来的却是一句“嫌脏”和“别脏了我的地”?“先救人要紧。”景行到底是戒律堂长老,

心志坚毅,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袍袖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昏迷的维桢,

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子衿,“子衿,你也一起回主峰。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子衿木然地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跟在了景行身后。三人化作流光,

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山径尽头。静姝的洞府位于青芜山较为偏僻的侧峰,平日里人迹罕至。

但方才维桢剖心时爆发的仙力波动,以及景行布下结界的气息,终究还是惊动了一些人。

当景行带着维桢和子衿回到戒备森严的主峰紫霄殿时,收到消息的几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的老天爷!维桢这是怎么了?!”一个身穿赤色锦袍,

腰间挂着个硕大朱红葫芦的青年第一个冲了上来,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被震惊和焦急取代。

正是炼器天才,维桢的挚友乐胥。

他看到维桢胸口那可怖的窟窿和那颗被诡异灵力包裹的心脏,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

谁能把他伤成这样?!”“乐胥师兄,稍安勿躁。”一个温婉柔和,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的女声响起。身着淡青药袍,气质清雅的采菲快步上前,

她是药王谷在此的客卿长老,医术精湛。她示意景行将维桢平放在殿内的玉榻上,

指尖泛起莹莹绿光,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维桢的伤势。越是探查,采菲的眉头蹙得越紧。

“心窍离体,仙基受损极重……但这股停滞生机的力量……”她抬头看向景行,

眼中满是困惑与凝重,“景行长老,这并非寻常伤势,倒像是……被某种法则之力所伤?

维桢尊上究竟遇到了什么?”景行面色阴沉,看了一眼昏迷的维桢,

又扫过一旁垂泪不语的子衿,沉声道:“是他自己动的手。”“什么?!

”乐胥惊得差点跳起来,“他自己?!维桢疯了不成?!”采菲也掩住了唇,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为了静姝。”景行言简意赅,将发生在洞府外的事情,

选择性地说了一遍,略去了静姝那些诛心之言,只强调维桢因执念过深,自毁心窍,

而静姝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静姝师妹?

她……她不是一直……”乐胥挠了挠头,他对那个灵根残缺、性格有些孤僻的师妹印象不深,

只知道维桢近来对她似乎格外关注,却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采菲却若有所思:“静姝……我前些时日为她诊过脉,她体内灵力波动极为奇特,时强时弱,

魂光涣散而不稳,似有……多重意念交织之象。莫非与此有关?”“多重意念?

”景行目光一凝,“采菲长老,你可确定?”采菲沉吟道:“不敢十成确定,

但确有此种迹象。若真是如此,那她今日所为,或许并非其本意,

而是受体内其他意念影响……”“就算不是本意,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尊上如此啊!

”子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尊上待她那般好,

她怎能如此狠心……”乐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治好维桢!

采菲,你这药王谷传人,有办法没?”采菲收回探查的灵力,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难。

心窍离体,本是必死之局。如今被这股奇异力量强行锁住,吊住了一口气,

但如何让心窍回归,修复仙基,我……暂无良策。这股停滞之力极为霸道,强行驱散,

恐会立刻引发伤势反噬,后果不堪设想。”殿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

连药王谷传人都束手无策,维桢的处境,可谓岌岌可危。“或许……有一个人能有点办法。

”乐胥忽然眼睛一亮,“思无邪那家伙呢?他整天神神叨叨,见识古怪,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景行皱眉:“思无邪行踪不定,如何寻他?”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弟子通报声:“禀长老,

山门外有一自称思无邪的散修求见,说是……感应到故人劫难,特来一观。

”殿内几人面面相觑,这人来得未免太巧了!“快请!”景行立刻道。不多时,

一个身着宽大布袍,头发随意披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男子,

优哉游哉地踱步而入。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玉榻上的维桢身上,

啧啧两声:“哎呀呀,维桢老弟,几日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真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来人正是神秘散修思无邪。“思无邪,少说风凉话!

”乐胥急道,“快看看,这伤怎么治?”思无邪走到榻前,并未像采菲那样探查,

只是眯着眼看了片刻,尤其是仔细感知了一下那颗心脏周围的灰白色灵力,随即摸了摸下巴,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喃喃道,“‘静’之极意,

秩序锁魂……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特质,竟然真的出现了。”“什么意思?

”景行沉声问道。思无邪转向众人,懒散的神情收敛了些:“简单说,伤维桢老弟的,

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那剖心的举动。而稳住他伤势的这股力量,来自那位静姝小姑娘,

是一种极其罕见、涉及本源规则的力量。它强行按下了‘死亡’这个过程,

但也冻结了‘生机’。”“那该如何解?”采菲追问。“解铃还须系铃人。

”思无邪摊了摊手,“这力量源于她,自然也需她来解开。或者,

找到能理解并驾驭这种‘静’之规则的存在,但这类存在,九天三界也找不出几个。

”众人心一沉。意思是要救维桢,最终还是得落在静姝身上?“可是她……”子衿欲言又止,

想到静姝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心中一片冰凉。思无邪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笑了笑:“小姑娘,别急着下结论。一体三魂,各有所执。你看到的,未必是全部。更何况,

”他目光扫过维桢,带着一丝怜悯,“维桢老弟这执念,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画地为牢?

”他顿了顿,又道:“当务之急,是维持住他这口气。采菲丫头,

你们药王谷的‘生生不息符’或许有点用,虽然治不了本,但能温养他被冻结的生机,

防止其彻底湮灭。乐胥小子,你那蕴神玉髓也别藏着了,给他含着,护住一点灵台清明。

”采菲和乐胥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景行看着思无邪,目光深邃:“思无邪,

你似乎知道很多。”思无邪打了个哈哈:“活得久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听得多了点。

景行长老,如今青芜山群龙无首,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还有门内某些心思浮动的人,

恐怕不会安分。你这戒律堂长老,有的忙咯。”景行脸色一肃,点了点头。

维桢重伤濒危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否则必将引发轩然**。他必须立刻着手布置,稳定宗门。

紫霄殿内,气氛凝重。维桢的生死,静姝的秘密,宗门的稳定,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

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而与此同时,侧峰洞府内。静姝终于在纷乱的记忆碎片中,

捕捉到了一个相对清晰的画面——那是一处阴森的大殿,四周矗立着冰冷的石柱。

她被强大的灵力禁锢着,跪在中央。高座之上,坐着面容模糊的长老。而站在长老身侧,

一脸悲悯与痛心望着她的,正是那位师叔,燕婉。燕婉的手中,

捧着一枚闪烁着不祥黑光的玉简,她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证据确凿,

静姝与外魔勾结,窃取宗门至宝,其行可诛,其心当灭!”剜心之刑……是因为这个吗?

静姝猛地睁开眼,洞府内幽冷的光线映入她骤然缩紧的瞳孔。叛门?通魔?她缓缓抬起手,

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那么,我究竟……是谁?

(第三章完)第四章记忆深渊与宗门暗流紫霄殿内的凝重,

并未随着思无邪的指点而消散,反而如同殿外渐沉的暮色,愈发浓重。

采菲指尖萦绕着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

小心翼翼地将一道繁复精致的“生生不息符”打入维桢心口那被灰白灵力覆盖的创面周围。

符文如同藤蔓般蔓延,试图滋养那被冻结的生机,却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

激起灰白灵力一阵细微的、排斥性的涟漪,效果甚微。“果然不行,”采菲收回手,

眉头紧锁,“这股‘静’之力层次极高,排斥一切外来的生机干扰。

生生不息符只能在其外围产生极微弱的影响,无法触及核心。

”乐胥已将一块温润剔透、散发着朦胧光晕的蕴神玉髓轻轻放入维桢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