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思想传统的女人，信奉男女授受不亲。半夜两点她冲进我房间，
突击检查我手机的聊天记录。把我摇醒。「你微信里那个叫陈序的，
为什么晚上十点还在跟你聊天？」我睡眼朦胧地解释只是公司项目出了紧急问题。她不信，
用颤抖的声音逼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想法？你老实告诉妈！」我强忍着困意答复。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同事。」她却死死攥着我的手机，红着眼眶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妈是怕你走我的老路被骗了！」本以为安抚两句就能过去。结果第二天一早，
她当着我的面拨通了我上司的电话。哭着请求对方把陈序开除，因为「他骚扰我女儿」。
1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不等她说完，
下意识便抢过了手机点了挂断。母亲的哭腔戛然而止，脸色一变。「安心兰！你什么意思！」
「你抢我手机？你为了那个野男人抢**手机？」我感到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序是我同事，
我们昨晚是在处理公司事务。」「工作？什么工作非得大晚上的聊？白天在公司不能聊？」
母亲上前一步，逼视着我。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一个男人大晚上不睡觉找你一个女孩子聊工作，安的是什么心？啊？」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种套路我见多了！他就是看你年轻好骗，想占你便宜！」
我的头更痛了。「我们聊的都是正事，聊天记录你也看了！」
感觉在她那里已经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记录？记录不能删吗？不能提前串通好吗？」
她冷笑一声，话语里充满了不信任。「你这么护着他，连妈的话都不听了？
他是不是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她看着我，眼圈突然又红了。情绪转换之快，
让我一时间措手不及。「兰兰，妈是怕你啊！妈是怕你走我的老路！」
「你爸当年就是这么骗我的，嘴上说着甜言蜜语，还不是……唉，
妈不能看着你被骗了还帮他数钱！」我的心头泛起一阵苦涩。每一次，
只要涉及到和异性的互动。她都会把那位已经离婚多年的父亲拉出来。
从自身经历的层面上对我进行绑架，逼我就范。就在这时，我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陈序。微信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安心兰，刚才什么情况？
】【王总突然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生活作风有问题？】我心头一紧，正要伸手去拿。
母亲的动作却比我更快。2她猛地抓起我的手机。「你看！你看！他这就找来了！做贼心虚！
」「是不是来威胁你了？是不是让你别乱说？」我急了，上前想去拿。「妈！你把手机还我！
」她迅速后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竟然直接点开了语音通话。接通的一瞬间，
她对着话筒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告诉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你再敢骚扰她，
我就去你们公司找你！我让你们全公司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妈——！」我尖叫着，
终于抢回了手机。通话已经被母亲挂断。她叉着腰，喘着粗气，眸中闪着凶狠的光。
我看向屏幕。陈序最后发来的是一个【？】。紧接着，又是一个新的消息弹出。
来自我的直属上司王总。【心兰，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方便的时候，我们谈谈。
】一股凉意从我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完了。3其实，母亲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记忆里她也曾有过温柔的模样。那时她总爱在清晨哼着歌熨衣服，厨房灶台上永远煨着汤。
邻居都说安家媳妇贤惠。她把整个家打理得窗明几净，父亲的每一双皮鞋都擦得锃亮。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父亲说去出差，却再没回来。后来才知道，
他早就和厂里的会计好上了。临走前，不仅掏空了存折里所有的积蓄。
还卷走了家中所有的值钱物件。甚至连母亲的陪嫁金项链都没放过。母亲在派出所做完笔录，
牵着五岁的我走回家。她没哭，也没闹。一路都很安静，只是手上攥得我手心生疼。第二天，
我发现她把父亲的照片和结婚照剪了个粉碎。从那天起，
那个温软的女人就随着碎照片一起消失了。她性情大变，声音也逐渐又硬又冷。最初，
夜里我还能听见她房间传来压抑的呜咽。渐渐地，连呜咽都听不见了。
只剩下日复一日盯着我的、极度冰冷的目光。大学刚毕业那年，我和同学合租了房子。
试过搬出去独居。地址没告诉母亲。结果她去报了警，说我同学诱拐我。
同时发动所有亲戚搜寻、对我进行轮番轰炸。最后，她在出租屋楼下堵住我，声泪俱下。
「妈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我不忍心再将同学卷入是非，
只好退了租。和她同住。从那以后，每次换工作租房，她都理所当然地跟来。
用「照顾我生活」的名义，把监视落实到了每个角落里。4思绪飘回。
屏幕上陈序的问号和上司要求谈话的消息让我如坠冰窟。我来不及再同母亲争执，
拿起包越过她就要去公司。母亲一愣。随即身形一闪，冷着脸挡在玄关。「你什么态度？
你就这么对妈妈的？」「跟我好好认错！不然今天别想出这个门！」我浑身血液倒流。「妈，
我上班要迟到了！」「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妈妈的话也不听了？」她打开家门，拔高声音。
整个楼道一时间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不道歉，我现在就让整栋楼都来看看，
我们家出了个什么不孝女！」看着她誓不罢休的模样。想到这份好不容易到手的高薪工作。
我咬牙认错。「对不起，妈……」她刚准备放行，又突然命令。「把你公司微信群打开！」
我下意识护住手机。「这是工作群！」「什么工作群！里面全是野男人！」
她疯了一样扑上来抢。「那个陈序是不是也在群里？我要看看你们平时怎么勾搭的！」
争夺中手机摔在地上。她抢先捡起。「解锁，不然我就给你砸了！」
在她快要砸手机的威胁下，我含泪解锁。她立刻在公司大群里发了一条语音。
【各位领导同事，我是安心兰妈妈。】【我家兰兰年纪小不懂事，请各位男同事自重，
不要借工作之名骚扰她！】发完语音，她冷笑着把手机扔还给我。「我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
」「你每分钟在哪我都知道，敢去其他地方，我立刻报警说你被绑架！」我踉跄着走出家门。
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却让我浑身更加冰凉。5踏进公司办公室，
一种前所未有的低压气氛瞬间包裹了我。原本在茶水间谈笑的同事，在我经过时立刻噤声。
交换着意味不明的眼神。每一道扫过我身上的视线，都像针扎一样。我硬着头皮走到工位。
刚放下包，直属上司王总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安心兰，来我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王总办公室的门。他坐在办公桌后，
脸色不太好看。「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忐忑地坐下。「心兰啊。」王总叹了口气，
开门见山。「今天早上你母亲那个电话，还有后来群里的语音……影响非常不好。」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母亲造成的既定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
「陈序虽然是你的项目搭档，但也是公司的技术骨干。」「你家里的私事闹到公司来，
还牵扯到无辜的同事，这让我们很被动。」王总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用来处理家庭纠纷的。」「王总，对不起，我……」
我的声音干涩。「道歉解决不了问题。」王总打断我。「现在整个部门，
甚至其他部门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说你生活不检点引来家人闹事，
也有人说你家教森严到这种地步，怀疑你是否能正常处理职场中的异性合作关系。」
我的心猛地一沉。王总看着我，眼神复杂。顿了顿，下了最终判决。「这样吧，
那个项目你先放一放，我让李莉接手跟陈序对接。」
「你这段时间先处理一些内部的不需要太多对外沟通的文书工作，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王总的办公室的。现在的项目是我投入了三个月心血的重点项目。
眼看就要看到成果。现在却因为母亲的一个电话，被轻易踢出局。交给了我的竞争对手李莉。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但我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回来后，
感觉所有同事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低着头，快步回到自己的格子间。
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打开电脑，内部通讯软件上。
几个平时还算聊得来的同事发来了慰问。【心兰，你没事吧？
你妈妈好吓人啊……】【别往心里去，我们不会在意的。】我勉强回了个【谢谢关心】。
还有陈序发来的消息。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迅速点开。【安心兰。
】他先是连名带姓地叫了我。语气显得有些正式，但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我的意料。
【早上和昨晚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他看着屏幕，
仿佛能穿透文字看到我此刻的狼狈。【项目被临时调换的事情，王总也跟我沟通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别太有心理负担。】我的鼻腔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我死死盯着那几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最终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
逼回眼眶的湿意，回复了两个字：【好，多谢。】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这三个字后面。
手机上弹出了母亲发来的最新消息。【到公司了吗？定位显示在了。
】【中午记得吃我给你准备的饭盒，别点外卖，不干净。】我看着那条消息，感到一阵窒息。
窒息感不仅来自于公司的流言蜚语。更来自于身后那张无处不在的、名为「母爱」的巨网。
6就在这时，公司为了缓解项目的紧张气氛。组织了一次郊区的团队建设活动。两天一夜，
地点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度假村。王总在部门会议上特意强调，希望团队成员尽量参加，
增进了解。我知道，这是在点我。我需要这个机会来重新融入团队，哪怕只是表面功夫。
更重要的是，也需要呼吸一口不被监控的自由空气。哪怕只有几十个小时。我告诉母亲时，
她果然立刻反对。「团建？不就是一群男男女女出去鬼混？不准去！」「妈，
这是公司强制活动，所有人都要参加。」我的语气尽量平静。「而且都是同事，
女同事也不少，住集体宿舍，很安全。」她狐疑地盯着我，翻来覆去盘问了半个小时。
查了度假村的官网。又逼我拿出公司发布的正式通知邮件，才勉强松口。
「手机定位必须一直开着！我随时会查岗！」我应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出发那天，坐在公司的大巴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久违地感受到一丝轻松。
陈序坐在前排，回头对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
母亲尖利的警告言犹在耳。抵达度假村的下午是分组活动。无巧不巧，
我和陈序被分在了同一组。整个下午，我们不可避免地需要交流、协作。我像个惊弓之鸟，
刻意保持着距离。晚上是烧烤晚会。大家喝酒、聊天、玩桌游。我尽量躲在角落里，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母亲没打电话，但定位软件像一只无形的眼睛。让我坐立难安。
享受自由的喜悦被沉重的忧虑取代。7第二天上午是自由活动。我独自一人，
沿着度假村后面的小径散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路过一片小小的纪念品商店时。
我看中了一个手工**的黄杨木**梳。梳子做工精致，纹路漂亮，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记得很清楚，外婆年纪大了，经常说头皮发紧，睡眠不好。这个梳子，
正好可以送给她老人家帮她活络血脉。我几乎没有犹豫就买了下来。
用漂亮的礼品盒仔细包好。想到外婆收到礼物时开心的样子，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然而，我刚把包装好的梳子放进随身背包。一抬头，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度假村的入口处，母亲正站在那里。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园区。她一眼就看到了我，
径直朝我走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8「妈……你怎么来了？」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阳奉阴违？」她冷笑，视线落在我手里的背包上。
「包里这么鼓，装了什么？」不等我回答，她一把抢过我的背包。粗暴地拉开拉链。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崭新的、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她厉声质问，眼神锐利。
「是给外婆买的梳子。」我努力镇定下来，试图解释。「梳子？骗鬼呢！」她根本不信，
尖叫起来。引得周围零星几个同事和游客纷纷侧目。「是不是给哪个野男人买的定情信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撕开了精美的包装纸。盒子打开，那把黄杨木梳子安静地躺在里面。
「你还敢撒谎！」她举起那把梳子，像是举着罪证。对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
唾沫横飞地指着我控诉。「大家评评理！我女儿背着家里人用这么好的盒子装个破梳子，
送给野男人！被我抓了个正着啊！」「我这当妈的心里苦啊！」「辛辛苦苦把她养大，
她现在为了个男的骗我！算计我！」「妈！这真的是给外婆的！」我急得不行。
周围的路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身上。「给外婆的？好！
你现在就给你外婆打电话！」「当着我的面问她要不要！你敢吗？！」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将手机塞到我手里，逼我立刻验证。我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
看着人们或同情、或鄙夷、或看戏的眼神。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最后一点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