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右手摇晃着高脚杯,杯身映出林晚精心描画过的眉眼。每一笔,
都严格遵循着苏清漪的弧度。三分清纯,五分柔媚,剩下两分,是欲说还休的楚楚动人。
十年了。她活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指尖的触感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墙上的挂钟,
“铛”地一声,敲碎了满室寂静。晚上七点整。是她和陆辰逸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
也是……苏清漪的忌日。当然,现在她知道,那个“忌日”是个天大的笑话。餐桌正中央,
摆放着她耗时一下午烤制的蛋糕。不是他喜欢的巧克力慕斯。是苏清漪最爱的红丝绒。像血。
门厅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微声响。林晚猛地站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她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耳畔并不存在的碎发。这个动作,她对着苏清漪的录像,
练习了上千遍。早已刻入骨髓。玄关的灯亮了。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女士香水味,踏入了温暖的光晕中。
陆辰逸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娇弱身影。
那身影……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不会错。哪怕过去了十年。
哪怕只是在无数张照片、无数段影像里见过。她也绝不会认错。那是苏清漪。
那个据说早已在十年前那场车祸中,香消玉殒的苏清漪!她竟然……还活着?
陆辰逸脱下西装外套,动作随意又自然。他甚至没有看林晚一眼。他的目光,
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身侧的女人身上。那是一种林晚从未得到过的,
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极致呵护的温柔。“清漪,小心门槛。”他的声音,
是林晚从未听过的轻柔。像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苏清漪微微颔首,柔弱无骨的手,
轻轻搭在陆辰逸的手臂上。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宽敞的客厅,
精准地落在了僵立在餐桌旁的林晚脸上。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一丝审视。
还有隐藏极深却极具穿透力的……嘲讽。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林晚十年的伪装。
陆辰逸终于将视线转向林晚。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漠然。
“林晚。”他叫她的名字。不是那个他情动时,偶尔会脱口而出的“清漪”。而是“林晚”。
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站在那里做什么?”他揽着苏清漪的肩,走到客厅中央。灯光下,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对峙。一个鲜活柔媚。一个……苍白如纸。
“她……”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嘶哑,“她是谁?”尽管心中已有答案,
她仍抱着一丝可笑的侥幸。陆辰逸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她是谁?
”他重复着林晚的问题,目光却落在苏清漪脸上,缱绻深情。“她是我的清漪。
”“我陆辰逸唯一爱过的女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
砸得她体无完肤。唯一爱过?那她这十年,算什么?一场精心策划的玩笑吗?
苏清漪依偎在陆辰逸怀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娇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辰逸……这位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脸上。那里面清晰的挑衅,只有林晚能看懂。
“她啊。”陆辰逸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介绍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一个替身。
”“照着你的样子,找的替身。”轰——林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替身。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如此轻易地说出。彻底否定了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十年的小心翼翼。
十年的刻意模仿。十年的……倾心付出。到头来,只换来一句——“一个替身”。
苏清漪“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她上前一步,更加仔细地端详着林晚的脸。
眼神挑剔,如同在评估一件瑕疵品。“是有点像呢。”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
几乎要触到林晚的鼻尖。“眉毛……眼睛……还有嘴巴……”她的指尖带着寒意。
激得林晚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惜……”苏清漪收回手,惋惜地摇了摇头。
红唇吐出的字眼,却淬着毒。“画虎不成反类犬。”“赝品,终究是赝品。
”“东施效颦罢了。”东施效颦……林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
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唯有如此,
才能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心痛。陆辰逸显然很认同苏清漪的话。
他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不耐和厌弃。“林晚。”他再次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如同法官宣读最后的判决。“清漪回来了。”“你该把不属于你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林晚抬起头。眼眶酸涩得厉害,却没有一滴泪。所有的泪水,仿佛都在这一刻干涸了。
“还……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陆辰逸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那目光,
锐利如刀。仿佛要亲手剥下她的一层皮。“陆太太的位置。”他顿了顿。每一个字,
都清晰无比地砸在空气里。“还有……”“你脸上,这些模仿清漪的痕迹。
”“该物归原主了。”模仿清漪的痕迹……物归原主……林晚下意识地抬手,
抚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光滑。这是她的脸啊!是她用了十年,
早已与之融为一体,甚至快要忘记原本模样的脸!现在,他却说,这是“痕迹”。
是应该被剐掉,被“归还”的东西?荒谬!太荒谬了!苏清漪依偎在陆辰逸身侧,
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怜悯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冒牌货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陆辰逸似乎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他拥着苏清漪,转身欲往楼上走。那是主卧的方向。
是过去四年里,属于她和他的卧室。“哦,对了。”陆辰逸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只留下冰冷的一句。“明天,我会让律师把离婚协议送过来。”“识相点,签了。
”“看在你这十年还算‘尽职’的份上,不会亏待你。”尽职……原来,
她十年的青春和感情,在他眼里,只是一份工作。一份……模仿他心上人的工作。
现在正主回来了。她这个“尽职”的员工,也该“下岗”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还有一桌早已冷却的,
讽刺的“纪念日”晚餐。华丽的吊灯,散发着冰冷刺目的光。映照着她惨白如纸的脸。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餐桌那把切蛋糕用的,银质餐刀上。刀刃锋利。寒光凛冽。
映出她此刻扭曲、绝望,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疯狂的眼神。物归原主?好啊。她伸出手。
冰冷的手指,紧紧握住了那冰冷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红白色。
2.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银质餐刀在她手中微微颤抖。不是恐惧。
是一种近乎毁灭的兴奋。“林**。”管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公式化的冷漠。
“先生吩咐,请您立刻离开主宅。”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像两座铁塔,
无声地堵住了大门。离开?她还能去哪里?十年。她活成了陆辰逸精心雕琢的瓷器。
如今正主回归。她这件赝品,连被摆在角落的资格都没有。“先生为您准备了……别处。
”管家的措辞谨慎而残忍。别处。多么轻巧的两个字。抹杀了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她没有反抗。任由保镖一左一右“护送”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主宅后方,
那栋隐蔽的附属建筑。地下室的铁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霉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里面灯火通明。刺得她眼睛生疼。不是想象中的杂物间。而是一间……设备齐全的手术室。
冰冷的无影灯。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面无表情地站着。
像等待行刑的刽子手。陆辰逸站在门口。光影切割着他俊美的侧脸。冷漠得不近人情。
“开始吧。”他吐出三个字。对着医生,而不是对她。“等等……”林晚后退一步,
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开始什么?”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陆辰逸终于看向她。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需要修复的瑕疵品。“修正。”他语气平淡。
“把你脸上,属于清漪的部分。”“一点一点,拿回来。”拿回来?怎么拿?用这些刀子?
镊子?还是……她的目光落在托盘里那些形状古怪的器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她摇头,身体沿着墙壁滑落。“这是我的脸……”“用了十年……它就是我的!
”“你的?”陆辰逸嗤笑一声。迈步走近,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俯身,
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林晚,你昏了头了?
”他迫使她抬起头,迎上他毫无温度的目光。“这张脸,每一寸线条,每一个弧度,
都是按照清漪的样子调整的。”“它从来就不属于你。”“你只是暂时借用。”“现在,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她曾经无比眷恋,
此刻却只觉得刺骨的冷。“借用?天经地义?”林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惊恐扭曲的脸。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旧情。只有彻底的厌弃和不耐烦。
心,像被彻底碾碎。痛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荒谬的平静。“陆辰逸。”她叫他的名字。
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你有没有一刻……”“哪怕只有一瞬间……”“把我当成林晚,
而不是苏清漪的影子?”空气凝滞了片刻。陆辰逸掐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顿。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她抓不住。随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没有。
”他松开手,站直身体。用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她的手指。
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刻也没有。”他转身,走向门口。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
不带丝毫留恋。“动手。别伤到真皮层,清漪不喜欢瑕疵。”门,“哐当”一声被关上。
落锁的声音,清晰得像命运的终审判决。无影灯“啪”地全部亮起。世界只剩下惨白的光。
医生和护士围拢过来。口罩上的眼睛,麻木而空洞。“陆太太,请配合。
”“我们会使用局部麻醉……”冰冷的酒精棉擦拭着她的脸颊。**得她一阵战栗。
“别碰我!”她猛地挥开护士的手。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想要冲出这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保镖粗壮的手臂像铁钳一样将她制住。毫不留情地把她按回手术椅。皮带扣上手腕、脚踝。
冰冷的金属触感,宣告着她最后的反抗无效。“放开我!陆辰逸!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嘶吼着,挣扎着。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麻醉针的针尖,泛着冷光,逼近她的太阳穴。
不。不能睡过去。绝对不能!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偏过头。
“咔嚓——”束缚着她右手的皮带,竟然在她疯狂的挣扎下,绷裂了一道口子!机会!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被束缚的右手艰难地抬起,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挥向旁边器械推车!
“哗啦——”金属托盘砸在地上。手术器械散落一地。在一片混乱和惊呼声中。她的手指,
抓住了一块刚刚摔碎的、锋利的玻璃碎片!“别过来!”她将碎片死死抵在自己脸颊上。
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皮肤。温热的血珠,沁了出来。沿着碎片边缘,缓缓滴落。
“你们不是要拿吗?”她环视着周围惊恐的人群,眼神疯狂而决绝。
嘴角勾起一个惨烈无比的笑容。“我自己来!”3.玻璃碎片深深嵌入皮肉。剧痛。
却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快意。“疯子!她是个疯子!”护士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那些戴着口罩的、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染上了惊恐。趁着这一片混乱。
她用尽最后力气撞开挡路的人。拖着依旧被部分束缚的身体。踉跄着冲出了那间白色地狱。
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身后是追赶的脚步声和呼喊。她分不清方向。只知道不能停。
脸上温热的液体不断流淌。分不清是血,还是泪。或许根本没有泪。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刮过伤口。疼得她几乎窒息。视线开始模糊。只有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双腿。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她瘫软在地,粗重地喘息着。
浓烈的腐臭味钻进鼻腔。她抬起头。模糊的视野里,
是堆积如山的废弃家具、电器和破烂杂物。城郊的废弃品回收站。陆辰逸曾经说过,
这里是“垃圾最终该待的地方”。她果然被扔回了“该待的地方”。脸上的血还在流。
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她摸索着,找到一堆废弃的沙发垫后面,
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冷。刺骨的冷。
从身体外部,一直钻到心里。高烧如同野火般烧了起来。
意识在滚烫的熔炉和冰冷的深渊间反复沉浮。闭上眼,全是陆辰逸冰冷的脸。
苏清漪嘲讽的笑。还有手术刀刺目的反光。
“替身……”“赝品……”“物归原主……”这些词语像毒蛇,啃噬着她最后的清醒。
她要死了吗?死在这个肮脏的角落。像一件真正的垃圾,被世界遗忘。也好。这偷来的十年,
这本就不属于她的人生……早该结束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心脏的位置猛地炸开!像是冰封的河面被投入烧红的烙铁。
嗤啦作响。热流汹涌地冲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撕裂的剧痛被一种麻痒取代。尤其是脸上。
那被玻璃划破、被意图“修正”的地方。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肉下蠕动、重组。
“呃啊——”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发出破碎的**。眼前不再是废品站的黑暗。
而是无边无际的血色迷雾。迷雾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古装,广袖,身姿曼妙宛若谪仙。
唯独……脸上是一片空白。光滑得没有五官。那身影走近。眉心处,一点朱砂痣,
红得惊心动魄。空白的“脸”对准了她。一个空灵、古老,直接响彻在她脑海的声音,
带着一丝叹息,一丝……欣慰。“痴儿……”“吾族血脉,岂容凡夫蝼蚁践踏?
”“画皮画骨难画心……”“你既已勘破皮相虚妄……”“便承吾之志……”“以皮为纸,
以血为墨……”“绘这世间……真我!”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无数陌生的符文、图案、法诀。如同潮水般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剧烈的胀痛几乎要撑裂她的头颅。“啊——!”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胸口剧烈起伏。天,已经蒙蒙亮了。废品站依旧散发着腐臭。
但她却清晰地闻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泥土的腥气,铁锈的沉淀,
甚至远处飘来的、极其微弱的早餐香气。整个世界,变得无比清晰。她下意识地抬手,
抚摸自己的脸。触手所及……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血迹。
甚至连之前十年精心维护、模仿苏清漪的那张假面所带来的细微紧绷感,都消失了。
这不可能!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跑到一个积着雨水的破旧铁桶边。浑浊的水面,
倒映出一张脸。一张……完全空白,没有五官的脸。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
没有嘴唇。就像一张刚刚鞣制好的、等待描绘的上等皮纸。她惊恐地张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到水面上那张空白的“脸”下部,
裂开了一道用于呼吸和发声的缝隙。没有恐惧。没有尖叫。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的平静,
笼罩了她。水中的倒影,那张空白的脸,似乎在无声地嘲笑她过去的十年。为了另一张脸,
她失去了自己。如今,连那偷来的脸,也失去了。她抬起手,
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的“画布”。体内那股温热的力量,随着她的意念,悄然流动,
汇聚于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沁出。鬼使神差地。她将那滴血,
点在了原本应该是眉心的地方。嗡——一声轻微的震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那滴血,
没有滑落。而是如同最上等的朱砂墨,浸润了“画纸”。在那片空白上,
烙下了一颗……鲜艳夺目、与她梦中那古装女子一般无二的——朱砂痣。
4指尖的微痛尚未消散。眉心那一点朱砂,却灼热得惊人。像一枚烧红的烙印。
烫进了灵魂深处。她怔怔地看着水中的倒影。那张空白的脸。因了这一点鲜红。
竟生出一种诡异到极点的……神圣感。不再是恐怖。而是一种全新的可能。
“以皮为纸……”梦中那空灵的声音,再次于脑海回响。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轻轻触碰那片光滑的“画布”。触感细腻,远超她过往十年精心保养的肌肤。
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承载笔墨。“以血为墨……”意念微动。体内那股温热的力量,
如同驯服的溪流,悄然汇聚。一滴饱满的血珠,再次从指尖沁出。比刚才更加鲜红,
更加浓郁。隐隐泛着不易察觉的金芒。画什么?不再是苏清漪的眉眼。那十年的模仿,
是刻入骨髓的耻辱。她要一张全新的脸。一张完全属于林晚的脸。一张能让陆辰逸和苏清漪,
仰望、震惊、悔不当初的脸!闭上眼。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灵魂去“看”。
她“看到”了飞扬的眉,不似苏清漪那般柔弱,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傲然。
她“看到”了上挑的眼尾,天然勾勒出凌厉的弧度,眸底深处,却藏着破碎后的冰封。
她“看到”了挺秀的鼻梁,以及那张唇线分明的嘴,唇角微扬,是看透世事的嘲弄。
心随意动。染血的指尖,落于空白之上。眉骨。眼窝。鼻梁。唇峰。每一笔落下,
都伴随着微弱的、仿佛皮肉生长的麻痒。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新生的悸动。血珠在她指尖,
仿佛拥有了生命。浓淡勾勒,明暗交织。深一分,则显妖异;浅一分,则失气魄。
她无需思考,血脉深处的本能,精准地掌控着一切。废弃的零件堆成了她的梳妆台。
浑浊的积水映照出模糊的轮廓。她像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艺术家。以脸为画卷。
以血为颜料。时间失去了意义。当最后一笔,勾勒完那双饱满唇珠的最终弧度时。
她体内那股温热的力量,也恰好消耗殆尽。一种淡淡的疲惫感袭来,
却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清明。完成了。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铁桶中的积水。水波晃动,
渐渐平静。倒映出的,不再是一片空白。也不是苏清漪那张让她作呕的脸。
那是一张……无法用简单语言形容的脸。完美?不,超越了单纯的完美。眉如远山含黛,
眼若秋水横波,却淬着冰渣。鼻梁挺翘,带着不容侵犯的傲然。唇色是自然的嫣红,
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仿佛嘲弄着整个世间。纯与欲,冷与艳,
破碎与重生……种种矛盾的特质,在她脸上达成了惊心动魄的和谐。美得极具攻击性。
美得……不像凡人。她微微牵动嘴角。水中的倒影,也回以同样的、带着几分邪气的弧度。
这不是苏清漪那种需要精心维护的、温室花朵般的美。
这是一种从废墟和绝望中生长出来的、带着刺的、野蛮而瑰丽的美。“呵……”一声轻笑,
从那张新生的唇间溢出。清冷,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陆辰逸……”“苏清漪……”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全新的眉眼。触感温热,
真实无比。这不再是模仿任何人。这是独属于她林晚的——重生!“你们喜欢的赝品,
已经死了。”“死在你们亲手打造的垃圾堆里。”水中倒影的那双眸子,
骤然迸射出冰冷刺骨的光芒。那里面,再也没有丝毫过去的怯懦与彷徨。只有涅槃后的决绝,
和一丝……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从现在起……”“我是自己的神。
”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洒落在这片肮脏的废品站。
也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边。那张倾世容颜在晨光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她站起身。不再看水中倒影一眼。迈步,踏着满地的废墟与尘埃。走向废品站之外。
脚步坚定。背影决绝。5.“夜魅”这个名字,如同最烈的酒。一夜之间,
燃遍了整个上流圈子的暗面。传说她神秘。无人知晓她的来历,查不到任何背景。
传说她富有。一掷千金,眼都不眨。传说她……美。一种见之忘俗、摄人心魄的美。今晚,
“迷醉”夜场最大的卡座。属于她。暗紫色的丝绒沙发,如同王座。她慵懒地陷在里面。
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与周围那些穿着清凉、争奇斗艳的女人们,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理所当然地,
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修长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袅袅,
模糊了她过分出色的五官。只余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在迷离灯光下,偶尔掠过冰冷的光。
她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刻意吸引谁。只是坐在那里。自成一方世界。
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与浮华。周围卡座的窃窃私语,像苍蝇的嗡嗡声,不断传来。“看到没?
那就是夜魅……”“天,比传说中还绝……”“她身上那件西装,高定,
七位数起步……”“她刚才开的那瓶酒,顶我一年零花钱……”男人们的目光,
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婪。女人们的眼神,混合着嫉妒与探究。无人敢轻易上前搭讪。
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像无形的墙壁。直到——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陆辰逸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几个平日里一起玩的公子哥。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苏清漪的脸最近状况频出,情绪极其不稳定,让他焦头烂额。被朋友硬拉出来散心,
眉宇间也凝着一股化不开的烦躁。“陆少,看那边!”一个朋友用手肘碰了碰他,语气兴奋。
“极品啊!从来没见过的绝色!”陆辰逸不耐地抬眼,顺着朋友指的方向望去。
目光穿过摇曳的人群,闪烁的灯光。最终,定格在了那道黑色的身影上。刹那间。
他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那个女人……无法形容的感觉。明明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