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锦毯上摆满了各式精巧物件,珠光宝气,寓意纷呈。
沐云舒那边已经热闹起来,她咿咿呀呀地爬着,小手一会儿抓起一支精致的玉笔,一会儿又好奇地碰碰小巧的金算盘,对那方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只是随意扒拉了一下就推开了,引得皇帝沐君屹心中暗自惋惜,多好的机会能把侄女拐进宫养啊,可惜小家伙不配合。
另一边的沐云笙则显得“迟钝”许多。
她慢吞吞地爬着,小手指似乎漫无目的地在地上扒拉。
突然,指尖触到一块冰凉坚硬的物体,她下意识地抓起来一看——竟是一方小巧玲珑、却做工极其精美的凤印!
【……】沐云笙心里一阵无语。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婴儿的抓周礼上?皇伯伯和皇伯母为了拐孩子真是煞费苦心。】
她毫不留恋,像是丢开什么烫手山芋般,随手就把那方代表着皇后权威的凤印拨拉到一边去了。
高座上的帝后二人见状,眼神同时黯淡了一瞬。
下方的沐君泽看到凤印和之前被女儿推开的玉玺,脸色更黑了,果然!皇兄皇嫂还没死心!
沐云笙低着头,继续她的“寻宝”之旅。
她只想找个最不起眼、最安全的东西,比如一块普通的手帕、一个香囊什么的,完成流程就好。
可是目光所及,不是金玉就是古籍,连玩具都是镶嵌着宝石的,根本没有符合她“低调”要求的东西。
爬了半天一无所获,沐云笙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万恶的皇室,连个普通点的东西都找不到吗?】
就在她低头暗自吐槽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片玄色的衣角,那衣料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暗纹,在她眼前停驻。
大概是爬得有些晕头转向,也可能是那烦躁劲儿上了头,沐云笙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小胖手,一把抓住了那片衣角。
入手是冰凉丝滑的触感,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冷冽的檀香。
抓住的瞬间,沐云笙就顿住了。
她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腰间悬挂的白玉蟠龙佩,然后是用金丝绣着繁复云纹的宽大衣袖,再往上……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极其好看,却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潭与厌倦的眼睛。
正是方才那个独自饮酒的摄政王,宋砚尘。
不知何时,他竟离席站到了这锦毯的边缘。
此刻,他那双总是淡漠厌世的眸子里,竟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惊讶还是玩味的兴趣,正垂眸看着她这只胆大包天抓住他衣角的小手。
与此同时,原本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整个大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喉咙,骤然安静了下来。
乐声停了,交谈声停了,所有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聚焦在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上——
镇国王家那位据说反应迟钝、安静得过分的青鸾公主,竟然在抓周礼上,抓住了以冷血铁腕、权倾朝野著称的摄政王宋砚尘的衣角!
空气凝固得几乎令人窒息。
谁不知道摄政王性情阴晴不定,最不喜人近身,尤其厌恶吵闹和无谓的接触。
这……小公主怕是触了大霉头!
沐云笙被这死寂的氛围和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
她迅速眨了眨眼,努力摆出最无辜、最懵懂的表情,仿佛根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明白周围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松开了抓着那玄色衣角的小手,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扭动着小身子就打算悄悄爬走,离这个危险人物越远越好。
然而,她才刚爬出去两步,就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股轻微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拽住了她身后精致的小裙子。
沐云笙僵硬地回过头。
只见那位摄政王殿下,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正用两根指尖,漫不经心地捏着她裙摆的一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那副冷淡寂寥的模样,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牢牢锁定了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有趣的、属于他的所有物。
沐云笙:“!!!”
完了!
她的小心脏猛地一沉。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
高踞御座的沐君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下方的沐君泽和谢安禾更是瞬间煞白了脸,猛地站起身,眼神死死盯着宋砚尘那只捏着女儿裙摆的手,充满了惊惧与无法理解。
沐云启小脸紧绷,拳头攥得死死的,若非被浮白暗暗拉住,几乎要冲上去咬那个敢“欺负”妹妹的坏人。
沐云笙的心跳得飞快,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还在专心致志扒拉一堆金银珠宝的姐姐沐云舒。
还好,姐姐没注意到这边,父王母妃应该能及时把她带离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拿出婴儿最有力的武器——放声大哭,以此打破这僵局,或许还能引得皇帝伯伯干预。
然而,就在她吸气蓄力的刹那,身体突然一轻!
宋砚尘竟直接松开了她的裙摆,转而用那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轻松地拎住了她背后的小衣襟,将她整个儿提溜了起来,与他平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沐云笙瞬间懵了,那口准备好的气卡在喉咙里,蓄满眼眶的泪水要掉不掉,一双湿漉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这么怔怔地、带着一丝受惊的茫然,与近在咫尺的那双深眸对视。
宋砚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孩子很轻,软软的一小团,穿着大红锦裙,像个小福娃。
脸上是婴儿特有的柔嫩饱满,眼睛很大,此刻因为受惊和蓄泪显得格外水润明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冷硬的轮廓。
没有预想中的嚎啕大哭,甚至没有一丝害怕的颤抖。
只有最初的惊吓过后,一种近乎审视的……安静?
宋砚尘眼底那丝极淡的兴趣稍稍浓了些,心中闪过一丝了然,以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