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天过去了。
陆衍之没有再联系林晚，林晚也没有再联系他。这种刻意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仿佛两人之间已经横亘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这三天里，陆衍之过得浑浑噩噩。二十八岁的声音不再频繁出现，但偶尔的只言片语依然扰得他心神不宁。
“看吧，没有联系你的日子，是不是轻松多了？”那个声音会在清晨他醒来时这样说。
或者在路过他和林晚常去的奶茶店时，冷不丁地评价：“她总是喝最甜的那款，说是生活太苦需要加点糖。幼稚。”
最让陆衍之困扰的是，他开始无法清晰区分哪些是自己的念头，哪些是那个“未来自己”的植入。
他对林晚的记忆变得模糊而矛盾，有时想起的是她阳光下灿烂的笑脸，有时却是那个声音灌输给他的“十年后的抱怨”——她不会打理家事、不擅长社交应酬、无法在事业上给他帮助...
“这不是我真正的想法。”陆衍之对着浴室镜子喃喃自语，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我不能这样对她。”
镜子里的少年眼神疲惫，下巴上冒出了青涩的胡茬。他看上去比三天前成熟了些，也憔悴了许多。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林晚。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晚晚？”
电话那头的女声平静得令人意外：“衍之，今天有空见一面吗？我有些话想当面说。”
“当然！”他立刻答应，“在哪里？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在我们订婚的那家餐厅。”林晚的语气礼貌而疏离，“我已经到了。”
陆衍之的心沉了一下。那家餐厅对他们有特殊意义，是两家正式确定婚约时聚餐的地方。选择在那里见面，暗示着什么？
“我马上来。”他说着，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脑海中那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小心点，她可能准备了什么戏码。女人最擅长用感情绑架。”
“闭嘴。”陆衍之低声呵斥，“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根本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十年后的她。”声音冷笑，“等着瞧吧。”
陆衍之没有理会，拦了辆出租车就往餐厅赶去。一路上，他的心乱成一团，既期待见到林晚，又害怕面对可能的结局。
到达餐厅时，林晚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了。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陆衍之深吸一口气，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来了。”林晚抬起眼，唇角弯起一个礼貌的弧度。没有抱怨他迟到，没有质问为什么三天不联系，平静得令人不安。
“晚晚，我...”陆衍之急于解释这三天的挣扎，却被林晚抬手制止了。
“先点餐吧。”她将菜单推到他面前，语气轻松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记得你喜欢这里的牛排。”
这种反常的平静让陆衍之更加不安。他胡乱点了餐，侍者离开后，迫不及待地开口：“晚晚，关于那天的事，我真的...”
“我仔细想过了。”林晚打断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从容不迫，“你说得对，我们的婚约确实是个错误。”
陆衍之愣住了，准备好的道歉卡在喉咙里。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开场白。
“什、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晚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眼底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我说，我同意解除婚约。”
餐厅的背景音乐恰在此时切换到一首舒缓的钢琴曲，柔和的旋律与她冷静的宣言形成了诡异反差。
“你...同意？”陆衍之喃喃重复，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信息。
这不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当这句话真的从林晚口中说出时，他的心会像被挖空一样难受？
“是的。”林晚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事实上，我认为你的决定很明智。我们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责任。被一纸婚约束缚着，对彼此都不公平。”
这些话...怎么如此耳熟？陆衍之猛然意识到，这几乎就是三天前他在咖啡馆里对林晚说的那番话的翻版，只是语气更加冷静，逻辑更加清晰。
“但是...”他艰难地开口，“我那天气糊涂了，说的都是混账话，我其实...”
“其实什么？”林晚微微偏头，眼神锐利得像能看透他的内心，“其实你不是真的想解除婚约？其实你只是一时冲动？衍之，十八岁已经不是可以随便用‘一时冲动’来搪塞的年纪了。”
陆衍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海中那个声音此刻异常安静，仿佛也在静观其变。
“你说我们的婚约是彼此的枷锁，我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林晚继续说着，语气平稳得可怕，“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你不需要每次出去玩都要考虑我的感受，不需要在朋友调侃时尴尬地解释，不需要被迫和一个可能并不真正了解的人绑定未来。”
她每说一句，陆衍之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些不正是那个“二十八岁的自己”反复灌输给他的想法吗？为什么从林晚口中说出来，会显得如此冰冷而残酷？
“而我...”林晚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自嘲，“我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一个配得上陆家少爷的未婚妻，不需要担心你的喜好和情绪，不需要在最好的年华里就被定义成‘某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