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傍晚，林墨刚值完白班，换好自己的灰色外套，背着帆布包准备回家。冬天的天暗得早，六点多外面就黑透了，医院门口的路灯亮着，把雪映得有点晃眼。他刚走到医院门口，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地。他接起，就听见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得碎了：“林医生……是我，苏晓……我在你们医院楼下的便利店，你……你能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我不知道该找谁说……”
林墨挂了电话，心里咯噔一下，抓起帆布包就往斜对面的便利店跑。便利店的玻璃门里亮着暖黄色的灯，推开时还能听见门口风铃的“叮铃”声。他扫了一圈，就看见苏晓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碗凉透的关东煮——萝卜泡得发肿，鱼丸也凉了，是陈阳爱吃的口味。她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两张亲密合照：陈阳搂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靠在他怀里，笑得眼睛都眯了，背景是市中心的商场；下面还有一行字，林墨离得远看不清，却能看见苏晓的手指在屏幕上攥得发白，指节都泛了青。
“我今天……我今天给他送衬衫，”苏晓看见林墨，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痕，“那衬衫是我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纯棉的，他说过喜欢穿宽松的，我还在领口绣了他名字的首字母‘C’，早上五点就起来熨烫，怕有褶皱……结果我到他公司楼下，就看见他给那个女生拎包，那个女生穿的裙子，还是我上次在商场看中的，我没舍得买，他却给她买了……”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纸袋，里面是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确实绣着个小小的“C”，针脚细得要凑近看才能看见，是苏晓的风格——做事总把细节抠得很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管得太多，说我每天催他吃饭、让他少熬夜，都是在限制他的自由……林医生，我是不是真的很强势啊？我只是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我有错吗？”
林墨没说话，走到柜台点了杯热牛奶，加了两勺糖——他记得苏晓刚才说话时，声音哑得厉害，应该是哭了很久。他把热牛奶递到苏晓手里，纸杯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苏晓的手抖了抖，终于没再忍住，趴在桌子上小声哭了起来。便利店正在放周杰伦的《晴天》，舒缓的旋律里，她的哭声显得格外清晰，像小石子落在水面上，一圈圈荡开。
林墨坐在对面，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纸巾盒推了过去。他看着苏晓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想起一个月前她在急诊室里护着陈阳的样子，心里有点闷。大概过了半小时，苏晓才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痕，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对不起，林医生，耽误你回家了。”
“没事，”林墨把凉透的关东煮端到旁边，“我送你回去。”
苏晓的家住在老小区，没有电梯，她住在六楼。楼道里的灯坏了几盏，林墨走在前面，用手机手电筒照着路。苏晓跟在后面，脚步有点虚，偶尔会撞到楼梯扶手——林墨听见声音，就放慢脚步等她。到家门口时，苏晓掏出钥匙，手还在抖，插了好几次才**锁孔。“林医生，谢谢你，”她转过身，眼睛红红的，“以后……以后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林墨看着她，想说点什么，比如“你没错”，或者“有事还可以找我”，但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苏晓“嗯”了一声，推开门进去，门关上的前一秒，林墨看见她客厅的沙发上放着那件浅蓝色的衬衫，叠得整整齐齐的，像还在等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