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三百年,徒孙骂我是乞丐精选章节

小说:我死后三百年,徒孙骂我是乞丐 作者:吟风辞月 更新时间:2025-10-13

我从深渊归来,用了三百载。三百年,足够让沧海变为桑田,让顽石化作尘埃,

让一个鼎盛的王朝从兴盛走向腐朽。而我,在无尽的幽冥雷火中,将每一寸筋骨都碾碎重炼,

把每一丝神魂都淬上怨毒。他们以为我死了,陨落在天劫之下,

化作了宗门历史上最光辉的一笔,一个供后人敬仰的牌位。他们甚至为我立了碑,刻了传,

将我的故事编得慷慨激昂,供那些从未见过我的徒子徒孙们顶礼膜拜。可他们忘了,我陈渊,

是踏着尸山血海创立的青云宗,我从不是什么温良恭俭的圣人。我回来了,

不是为了接受香火,而是来收一笔三百年的血债。这青云山的山门,

我亲手所立;这护山的剑阵,我亲手所刻。今天,我要看看,我的东西,被一群什么样的人,

糟蹋成了什么样子。1山还是那座青云山,云还是那片缥缈云。只是山门,

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座了。我记忆里的山门,是两棵千年铁木,粗糙、古朴,

上面用剑气刻着“青云”二字,笔锋凌厉,是我当年一剑斩退三千妖魔后,心有所感,

信手刻下。而眼前的山门,是一座巍峨的白玉牌坊,高耸入云,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青云宗”三个字用赤金描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失了我当年那份一往无前的剑意,

多了几分暴发户式的炫耀。牌坊下,站着四个守山弟子。他们很年轻,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

穿着统一的月白色道袍,衣料是上好的冰蚕丝,在腰间佩着精致的玉牌,脚踩追风履,

手里按着的长剑剑鞘上都镶嵌着宝石。真气派。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的灰袍,

满是洞孔和血污,那是被幽冥罡风刮了三百年留下的痕迹。赤着双脚,

脚底的皮肤粗糙得像是老树皮,在九幽冥府的血河里泡了太久,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我的头发枯黄如草,随意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在无尽黑暗中依旧亮得吓人的眼睛。我看起来像个乞丐,

一个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行将就木的乞丐。“站住!哪里来的叫花子,敢闯我青云宗山门?

滚远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弟子发现了我,他皱着眉,

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我没有理他,

继续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山门走去。我的步伐很慢,

因为我的右腿在百年前被幽冥锁链洞穿,虽然已经愈合,但每走一步,

依旧有碎骨般的刺痛传来。更重要的是,我体内的灵力被一道恶毒的“九幽镇魂锁”封印着,

现在的我,和一个身体孱弱的凡人没什么两样。但我的心,比这山巅的万年玄冰还要冷,

还要硬。“嘿,跟你说话呢,聋了不成?”另一个高个弟子见我无视他们,脸上挂不住了,

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手中的剑“呛”地一声出鞘半寸,寒光闪烁,“再往前一步,

别怪我剑下无情!”我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他。我的目光很平静,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那高个弟子被我看得心里发毛,竟然后退了半步,

随即恼羞成怒:“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我要上山。

”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三百年没有开口说过话,声带早已退化。“上山?

”四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哄笑起来。那个婴儿肥弟子笑得最夸张:“就凭你?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东洲第一仙门,青云宗!别说你个乞丐,就算是王公贵族,

没有拜帖也休想踏入山门半步!”“我回家,需要拜帖吗?”我淡淡地问。“回家?

”高个弟子像是被逗乐了,“你这老乞丐,怕是饿疯了吧?这里是你家?你要是我爹,

我当场一头撞死在这牌坊上!”另外两人也跟着起哄。“李师兄,别跟他废话了,

我看他就是想来骗吃骗喝的,打断腿扔下山崖算了。”“是啊,宗门马上要举行百年大典了,

让这种污秽的东西出现在山门口,要是被其他宗门的贵客看见,

岂不是丢了我们青云宗的脸面?”百年大典……我的心微微一颤。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我记得,我创立青云宗的那一天,曾立下规矩,宗门每百年举行一次大典,

一是为祭奠创派以来为宗门捐躯的先烈,二是为警醒后辈,不忘初心。不知这初心,

他们还记得几分。看着眼前这几个弟子飞扬跋扈的模样,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没有再与他们争辩,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牌坊之后,那条通往山顶的白玉阶梯。我记得,

那里原来是一条崎岖的碎石路,是我带着第一代弟子,一块石头一块石头亲手铺成的。

我们叫它“问道梯”,每一步,都是对道心的拷问。如今,它变成了冰冷光滑的白玉,

走在上面,恐怕只会让人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老东西,跟你说话呢!

”高个弟子见我走神,彻底被激怒了,他不再废话,抬起一脚就朝我的胸口踹来。

他虽然年轻,但已是炼气六层的修为,这一脚带着灵力,足以踢断凡人的肋骨。我没有躲。

任由他的脚结结实实地踹在我的胸膛上。“砰”的一声闷响。我纹丝不动。而那个高个弟子,

却像是踢在了一块神铁上,发出一声惨叫,“啊”地抱着自己的脚踝单腿跳了起来,

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的脚骨,裂了。另外三个弟子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难以置信。一个看起来像凡人乞丐的老头,

竟然能硬抗炼气六层修士的一脚而毫发无损?“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婴儿肥弟子结结巴巴地问道,悄悄地握紧了剑柄。我没有回答他,

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抱着脚惨叫的李师兄,沙哑地开口:“青云宗门规第一百七十二条,

无故对凡人出手,当如何?”我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四人耳边炸响。

他们全都愣住了。青云宗门规浩如烟海,足有上千条,别说他们这些外门弟子,

就连许多内门弟子都记不全。可我刚刚说出的这一条,清晰无比,正是针对欺凌弱小的戒律。

“你……你怎么会知道宗门门规?”婴儿肥弟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当……当废去一臂,

逐出宗门。”一个平日里比较老实的弟子下意识地回答道,说完才反应过来,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个李师兄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冷汗从他额头冒了出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恐惧。“很好,看来还没忘干净。”我点了点头,

然后缓缓抬起我的右手。我的手干枯得像鸡爪,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泥垢。这样一只手,没有任何威慑力。但在我抬起手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威压,却让那四个年轻弟子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被一头沉睡的洪荒凶兽盯上了一般。“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青云宗!

我爹是外门执事!”李师兄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只是伸出食指,

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华丽的特效,

我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老人在活动手指。然而,那个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李师兄,

却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他的右臂,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从肩膀到手腕,每一寸骨头都在寸寸碎裂,

发出“咔吧咔吧”的骇人声响。“啊——!我的手!我的手!”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在地上翻滚起来。剩下三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了。

他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个老乞丐动了动手指,李师兄的手臂就废了。

这是什么妖法?“魔……魔头!你是魔道妖人!”婴儿肥弟子颤抖着声音,

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的玉符,作势就要捏碎。那是宗门的求救讯号。“我若是魔,这世间,

便再无仙。”我缓缓放下手,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还有谁,

要拦我回家?”三人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我不再看他们,迈开脚步,

越过在地上哀嚎的李师兄,走向那座华丽的白玉牌坊。就在我即将踏上第一级台阶时,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何人胆敢在我青云宗山门前撒野!”声音由远及近,

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青色流光从天而降,落在牌坊前,

化作一个身穿紫色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看起来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一双眼睛开合间精光四射,赫然是一位筑基后期的大修士。剩下的三名弟子看到来人,

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哭喊道:“刘长老救命!有魔头闯山,

打伤了李师兄!”那位刘长老眉头一皱,目光先是扫过地上手臂尽断的李师兄,

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即,他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背影上。“阁下是何人?

为何无故伤我宗门弟子?”他的声音里蕴含着灵力,带着一股审问的威压,

足以让寻常炼气修士心神失守。我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目光第一次与他对视。

当看清他腰间那块代表着长老身份的、用暖玉雕刻的云纹令牌时,我的嘴角,

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暖玉云纹令,内门长老的身份标识。这个规矩,还是三百年前,

我亲手定下的。而眼前这位刘长老,我看他骨龄,不过一百二十岁。也就是说,

我“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他不认识我,这很正常。刘长老被我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

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乞丐般的男人。对方身上明明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却给他一种面对深渊般的危险感觉。他压下心中的惊疑,沉声喝道:“本座问你话呢!

装神弄鬼!”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我那干枯的右手,并起食指与中指,

在身前缓缓划过一个玄奥而古朴的轨迹。我的动作很慢,很生涩,

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在模仿大人的姿态。这是“青云剑诀”的起手式。

是我在创立青云宗时,创造的第一套,也是最基础的一套剑法。它简单、直接,

没有任何花哨的变化,追求的是一剑破万法的极致剑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后人为了追求威力与华丽,在这套剑诀的基础上不断修改、增删,

如今的“青云剑诀”早已面目全非,变得繁复而臃肿。我此刻施展的,正是三百年前,

最原始、最纯粹的那个起手式。那三名外门弟子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觉得我这姿势不伦不类,

滑稽可笑。但那位筑基后期的刘长老,在看到我动作的瞬间,脸上的怒容却陡然凝固了。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身体僵直,如遭雷击。他死死地盯着我的手势,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开始哆嗦,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愤怒,

变成了惊疑、骇然,最后,化作了无边的恐惧与不可置信。作为宗门长老,

他曾有幸在宗门最深处的“祖师堂”里,瞻仰过一块戒律石碑。

那石碑是创派祖师陈渊亲手所刻,上面不仅有门规,还有一道祖师爷当年随手留下的剑痕,

据说那剑痕中,就蕴含着最原始的《青云剑诀》的起手式真意。三百年来,

无数宗门天才都曾试图从那道剑痕中领悟真意,却无一人能得其神髓。可是现在,这个姿势,

这个神韵……竟与那石碑上的剑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一个荒谬到让他神魂战栗的念头,

猛地从他心底深处蹿了出来。“你……你这个姿势……是……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干涩,完全不复刚才的威严。我没有收回手势,

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他,沙哑地吐出四个字。“此剑,青云。”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又缓缓吐出了另外五个字,那是当年我创立宗门时,立下的第一句训言,

也是这套剑诀的总纲。“我意,即天意。”“轰!

”刘长老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开,炸得他一片空白。“此剑青云,

我意即天意……”这句话,只有历代宗主和核心长老才有资格知晓!

这是青云宗最高的不传之秘!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指着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宛如恶鬼的男人,

与祖师堂里那座被香火供奉了三百年的、丰神俊朗的祖师雕像,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可是,这个起手式,这句训言……普天之下,除了那位已经陨落了三百年的创派祖师,

还能有谁?2刘长老脸上的血色褪尽,化作一种死人般的惨白。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惊涛骇浪般的恐惧。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索命的幽魂。

那三名外门弟子不明所以,只觉得气氛诡异到了极点。他们看看我,

又看看自家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不明白为何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竟能将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吓成这副模样。“刘……刘长老,您怎么了?

”婴儿肥弟子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刘长老像是没听见,他的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

却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失声。我静静地看着他,收回了手势。我并不急。三百年的幽冥折磨,

早已将我的耐心打磨得比时间本身还要坚韧。过了足足十几个呼吸,

刘长老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挣扎出水面。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恐惧、怀疑、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他没有再质问我,

也没有声张,而是猛地一挥袖袍,

一股柔和的青色灵力卷起地上哀嚎的李师兄和另外三名弟子,

将他们远远地甩到了牌坊的另一侧,同时一道隔音结界瞬间布下。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用一种干涩到极致的声音说道:“……前辈,

请……请随我上山。”他用了“前辈”二字,

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恭敬与颤抖。我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率先迈步,踏上了那冰冷光滑的白玉阶梯。刘长老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他低着头,

不敢看我的背影,整个人的气势都收敛到了极点,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童跟在严厉的师长身后。

白玉阶梯很长,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蜿蜒向上,直通云海深处。我走得很慢,一步一步,

感受着脚下玉石的冰凉。“这条路,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跟在我身后的刘长老身体一僵,连忙躬身道:“回前辈的话,

此‘登云梯’乃是二百五十年前,第三代宗主为彰显我青云宗威仪,耗费巨资,

采集北境寒玉铺就而成。”“威仪?”我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记得,我当年带着那三十六个徒弟,在这荒山上开宗立派,脚下只有碎石和泥土。

我们花了整整三年,才用手,一块一块地铺出了一条路。我给它取名‘问道梯’,

是希望后世弟子每走一步,都能扪心自问,所求何道,道在何方。如今,问道成了登云,

求真变成了炫耀。好一个威仪。”我的话语平淡,却像一记记重锤,敲在刘长老的心头。

他脸色愈发苍白,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创派之初的秘辛,

他只在某些古老的宗门典籍中看到过零星记载,而眼前这个人,却如数家珍,仿佛亲身经历。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我不再理会他,继续向上走。沿途的风景,既熟悉又陌生。

山川的走势未变,灵脉的流向依旧,但许多我亲手布下的东西,都变了样。半山腰处,

我曾引来一道山泉,汇成一池,名为“洗剑池”,池水凛冽,蕴含一丝先天庚金之气,

弟子们在此洗练飞剑,可增其锋锐。如今,那水池被扩建了十倍,里面养着五颜六色的锦鲤,

池边建起了精巧的亭台楼阁,几个衣着华丽的内门弟子正凭栏谈笑,将鱼食撒入水中,

引得鱼群争抢,好不惬意。“洗剑池”变成了“观鱼池”。我目光扫过,

那几个内门弟子也注意到了我们。他们看到刘长老,都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刘师叔”。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我这个破烂乞丐身上时,无一例外地都露出了鄙夷和好奇的神色。

“刘师叔,此人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弟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闭嘴!不该问的别问!

”刘长老厉声呵斥,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厉。那几名弟子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只是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惊疑不定。能让刘长老如此郑重对待的乞丐,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没有停留,继续向上。越过洗剑池,前方本该是一片广阔的演武场。

我记得那片场地是用青石铺就,上面刻满了聚灵和坚固的阵法。当年,

弟子们每日寅时便在此闻鸡起舞,剑气纵横,呼喝之声响彻山谷。可现在,

演武场缩小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地方,盖起了一座座精美奢华的独栋庭院,

庭院外有阵法笼罩,灵气氤氲,显然是宗门高层的居所。而那仅存的演武场上,

也只有寥寥十几个弟子在有气无力地对练,招式华丽,却失了那份该有的杀伐之气。

我看到一个弟子,因为对练中不慎被划破了衣袖,便大发雷霆,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

言语间满是“你可知我兄长是谁”的叫嚣。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我创立青云宗,

传下道法,是为了让门人有能力斩妖除魔,守护一方,而不是让他们在这里争强斗狠,

攀比家世。“这些庭院,又是谁建的?”我再次开口。刘长老的腰弯得更低了,

声音艰涩地回答:“是……是百年前,第五代宗主下令修建的。

赐予宗门内金丹期的长老和……和一些有大功绩的弟子居住。”“大功绩?

”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刘长老噤若寒蝉,不敢接话。一路走来,

我看得越多,心中那三百年来积压的怒火就烧得越旺。但我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我像一个沉默的幽灵,行走在自己早已面目全非的家中,审视着每一个角落的腐烂与败坏。

终于,我们来到了山顶的平台。青云宗的核心建筑群便坐落于此。正中央,

是一座巍峨雄伟的大殿,殿顶覆盖着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殿前广场上,

竖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那雕像雕刻的是一个年轻道人,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一手负后,一手持剑,遥望远方云海,气势非凡。那雕的是我。是我三百年前的模样。

“这是谁?”我指着雕像,明知故问。刘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跪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是……是我青云宗创派祖师,

陈渊祖师的法相。”“陈渊?”我缓缓念出自己的名字,感觉有些陌生,

“他不是三百年前渡劫失败,已经身死道消了吗?立这么大一座雕像在这里,

是怕别人忘了他死得有多窝囊?”“噗通!”刘长老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

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浑身抖如筛糠,头深深地埋下,

用一种近乎哀嚎的声音说道:“前辈……前辈慎言!

不可对祖师……不敬……”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他心中那个荒谬的猜测,

此刻已经化作了滔天的巨浪,几乎要将他的神魂彻底冲垮。敢如此直呼祖师名讳,

甚至出言“羞辱”的,普天之下,除了他本人,还能有谁?我没有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他,

而是径直朝着另一侧的一座黑色大殿走去。那座大殿风格与周围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它通体由黑曜石建成,庄严肃穆,殿门之上悬挂着一块牌匾,

上书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戒律堂。这三个字,也是我亲手所书。“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一边走,一边问身后连滚带爬跟上来的刘长老。“晚辈……晚辈不敢擅专,

想请您到戒律堂稍作等候,晚辈这就去……去通报宗主和太上长老!”刘长老颤声道。

“不必了。”我脚步不停,“我自己进去。”戒律堂,掌管宗门刑罚,

是整个青云宗最威严的地方。门口站着两名身穿黑衣的执法弟子,气息沉凝,

修为都在筑基初期,比山门口的守山弟子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看到刘长老,

先是躬身行礼,随即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顿时皱起。“刘长老,戒律堂重地,

此等来历不明之人,怎可入内?”左边的执法弟子沉声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刘长老还未开口,我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前。“让开。”我吐出两个字。那执法弟子脸色一沉,

刚要发作,却被刘长老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按住。“孙执事!不得无礼!快快退下!

”刘长老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被称为孙执事的执法弟子愣住了,

他看着自家长老惊惶失措的模样,满心不解,但还是依言退到了一旁。

我推开了戒律堂沉重的黑石大门。“吱呀——”大门开启,一股冰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正中央,立着一块高达三丈的黑色石碑。石碑之上,

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蝇头小字,正是青云宗的上千条门规。石碑前,

盘坐着一个枯瘦的黑衣老者,双目紧闭,气息悠长,仿佛与整座大殿融为一体。

他便是戒律堂的首座,孙长老,金丹初期的修为。听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两道精光如实质般射出。当他看到衣衫褴褛的我时,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刘师弟,

你这是何意?带一个乞丐来我戒律堂,是想羞辱老夫吗?”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刘长老满头大汗,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解释着什么。

我能看到,随着刘长老的叙述,那位孙长老脸上的表情从不耐、愤怒,

逐渐变成了震惊、愕然,最后,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嘴巴微张,同样陷入了失语的状态。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交流。我的目光,

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落在那块戒律石碑上。这是我当年亲手所立。我走上前去,

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碑面。上面的每一个字,

都是我当年用剑意一笔一划刻上去的。三百年的时光,并未能磨损掉分毫。

“三百一十五年了。”我喃喃自语,“这块碑,还在。”我的声音不大,

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清晰可闻。孙长老和刘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骇然。

三百一十五年!宗门典籍记载,戒律石碑的设立,正是在创派十五年之后!这个时间,

分毫不差!“你……你究竟是谁?”孙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手指顺着碑文缓缓滑下,最终停在了第七百三十一条门规上。“青云弟子,

不得同门相残,违者,废尽修为,神魂俱灭。”我的指尖,就停在那个“残”字上。然后,

我当着他们的面,用指甲,在那坚硬无比、连法宝都难以损伤的黑曜石碑上,轻轻一划。

“嗤啦——”一道清晰的划痕,出现在了那个“残”字之上,仿佛要将它彻底抹去。

孙、刘两位长老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戒律石碑乃是用万年黑曜石精华所铸,

上面还附有我当年留下的剑意守护,别说金丹修士,就算是元婴老祖来了,

也休想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可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有半点修为的男人,竟然只用指甲,

就轻易地划破了石碑!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你看。”我转过头,

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两人,沙哑地说道,“这块碑,我立得,自然也划得。”我顿了顿,

目光变得幽深而可怖,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深渊。“当年刻这个‘残’字时,我心有不忍,

力道轻了三分。三百年来,无人知晓。”“除了我。”3戒律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唯一的声响,是孙、刘两位长老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刚刚划过石碑的手指上,仿佛那上面沾染着世间最可怖的剧毒。

金丹期的修为,筑基期的定力,在这一刻尽数崩溃,化作了最原始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秘密。一个只有创派祖师本人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

比任何信物、任何功法都更具说服力。它像一柄无形的重锤,

彻底砸碎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和怀疑。“噗通!”这一次,不是单膝跪地,

而是五体投地。戒律堂首座孙长老,这位在宗门内以铁面无私、心硬如铁著称的金丹修士,

将他那高傲的头颅,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黑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不肖子孙,

孙景云……”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叩见……叩见祖师爷!

”旁边的刘长老早已瘫软如泥,学着孙景云的模样,同样磕头如捣蒜:“不肖子孙刘长风,

叩见祖师爷!”祖师爷。这三个字,他们喊得艰涩无比,却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猜测被证实,虽然带来了无边的恐惧,但也终结了那份足以把人逼疯的悬疑。

我没有去看他们,甚至没有让他们起身。我只是转过身,重新面对那块戒律石碑,目光幽幽。

“孙景云,刘长风。”我缓缓念出他们的名字。“弟子在!”两人齐声应道,

身体伏得更低了,不敢有丝毫怠慢。“我创立青云宗时,门下弟子三百,

皆是随我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过命兄弟。我待他们如手足,他们奉我如神明。我以为,

我立下的规矩,足以让青云宗万世传承,可如今看来……”我伸出手,

再次抚摸着冰冷的碑文,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与悲凉。“……是我错了。

”孙景云和刘长风闻言,顿时魂飞魄散,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祖师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对整个宗门失望了吗?他……他要做什么?我没有再理会他们心中的惊涛骇浪,

而是径直穿过他们,走到了大殿最深处。那里,摆放着一张由整块千年寒铁打造的太师椅,

是戒律堂首座的专属座位。椅背上雕刻着一头闭目咆哮的麒麟,象征着刑罚的公正与威严。

我拂去衣袍的下摆,就这么带着一身的污秽与破烂,

在那张象征着宗门最高刑罚权力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寒铁的冰冷透过破烂的衣袍侵入肌骨,但我感觉不到。九幽冥府的寒气,比这冷上万倍。

我坐下之后,整个人的气场仿佛都变了。不再是一个落魄的乞丐,

而是一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君王,正在审视自己那早已腐朽的王国。“起来吧。

”我淡淡地开口。孙景云和刘长风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依旧躬着身子,

连头都不敢抬,像两个等待发落的罪囚。“去,敲响问心钟。”我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问……问心钟?!”孙景云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骇然之色。问心钟,悬挂于青云主峰之巅,

乃是宗门镇派法宝之一。此钟轻易不会敲响,钟声一响,上至太上长老,下至外门弟子,

无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赶到主殿广场**。宗门有训,问心钟响,

非宗主更替,便是宗门遭遇生死存亡之危。上一次它被敲响,还是在三百年前,

我渡劫失败的“噩耗”传来之时。“祖师爷,这……这万万不可啊!

”孙景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问心钟擅自敲响,乃是动摇宗门根基的大罪!

如今宗门上下正在筹备百年大典,各方宾客云集,若无故敲响此钟,必会引起天大恐慌,

届时……届时宗主怪罪下来……”“宗主?”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现在的宗主,是谁?”刘长风连忙抢着回答:“回祖师爷,当代宗主,

乃是……乃是何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张临川。”“何太上长老?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每一个声响都像敲在他们二人的心上,“哪个何太上长老?”“就是……就是何长青,

何太上长老……”刘长风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

我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浓烈得化不开的杀意。何长青。

我当年座下七大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三的“小何”。当年那个跟在我身后,性子最是沉稳,

办事最是妥帖,我最为信任的弟子。“他还没死?”我轻声问道。

“何太上长老……已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

寿元……寿元悠长……”孙景云结结巴巴地回答。“元婴后期大圆满……”我低声重复着,

随即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沙哑而干涩,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嘲讽,“很好,很好啊。

看来我留下的那些东西,他用得不错。”孙景云和刘长风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多问,

只是觉得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要凝结成冰了。“那林丫头呢?她又在何处?”我又问道。

“林……林丫头?”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孙景云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地道,“祖师爷说的,

莫非是……是被尊为‘青云圣母’的林妙玉,林太上长老?”林妙玉。我最小的徒弟,

当年跟在我身边时,还是个扎着羊角辫、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我亲手教她识字,教她修行,

将她视若己出。“青云圣母?”我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她也配称‘圣’?

”“林太上长老,与何太上长老……在二百八十年前,结为道侣,如今亦是元婴后期修为,

两位太上长老,便是我青云宗如今的擎天之柱。”刘长风硬着头皮解释道。

结为道侣……擎天之柱……我闭上了眼睛,三百年前,天劫降临前的那一幕,

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雷云之下,我盘膝而坐,准备迎接飞升之劫。我最信任的两个弟子,

何长青与林妙玉,为我护法。可就在我引动天劫,法力运转到最关键的时刻,

一杯由林妙玉亲手递上的“定神茶”,一柄由何长青从背后刺入我丹田的“镇魂剑”,

将我所有的信任与期望,彻底粉碎。茶里有“九幽镇魂锁”,剑上淬了“蚀骨化神散”。

他们不是要杀我,而是要在我被天劫重创,最虚弱的那一刻,将我彻底封印,夺走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