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天就渐渐冷了。
红莲的菜地早就空荡荡的,鸡鸭鹅也都被她赶进了鸡圈。
只有太阳大的时候,她才放它们出来捡地上的东西吃。
不种地了,她时间就多了,开始在大哥书房里翻这个、看那个。
大哥最不喜欢人进他书房了,就算是父亲,也不行。
可红莲在里头东摸摸、西碰碰的,他也不生气。
他还亲自教红莲写字。
只是她的字着实太难看了。
用小七的话来说,那些刚孵出来的小鸡儿在纸上跑两趟,最后出来的笔画都要比她写的工整些。
小七并非笑话她,有时他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小小年纪就跟先生似的,拿着毛笔一笔一画地教她写。
倒是外头的人,每每在宴会上见了她,总要过来打趣几句。
有问她娘家今年地里产出几何的,也有问她养的鸡鸭可有被大雪冻死的,有些人更是直接问她,这侯府大娘子当得可高兴……
他们问这些话的时候,眼底里都是戏谑。
我赶忙将她护在身后,只是没等我开腔,她就一句一句地答了。
「去年光景好,我们家的粮食比往年要多一些。
「鸡鸭都好呢,雪是大了些,但我修了鸡圈,鸡圈里有很多干草,冻不着它们。
「只是这大娘子不好当,我不懂规矩,也不会琴棋书画。每次出来,都怕给侯府添麻烦,也怕你们笑话我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压根就没有别的意思。
那些问话的人听了,一个个脸上讪讪的,最后都寻了借口散开。
回府的路上,她有些局促地问我:「我是不是给家里丢脸了?」
我果断地摇头:「才没有!红莲可厉害了,满场的官眷,就你会种地会养鸡鸭!她们都不如你!」
「没给家里丢人就好。」她说着就长舒了一口气。
可从这一日开始,原本每日只写一个时辰大字的她,也加练到两个时辰。
那时我就觉得,红莲一点也不傻。
她可聪明了。
到了来年开春,她的字不再像吃多酒到处乱躺的鸡,起码是能站起来的了。
她还问我与小七,请个教琴棋书画的先生要多少银子,她想学,但钱不够,得多种些东西,卖了好攒钱请先生。
小七看了看她那双常年干活的手,为难地说:「嫂嫂,要不不学了吧?」
我也觉得红莲学这个不合适。
她这双手,可以翻地,可以喂鸡鸭,也可以烧菜,就是无法拨弄琴弦。
但她不死心。
大哥见她想学,便手把手地教。
这一教,就从春节教到了四月,最后她的琴声还是处于能要人性命的阶段。
画画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她让我看她的画作,我连蒙带猜半日,都猜不出个准儿。
下棋也一样。
我与小七陪着她下了几个月,她最后还是喜欢将棋子放在四方格里头。
渐渐地,她收了学琴棋书画的心,只一心练字,外加捣鼓她那院子。
只是还没入夏,母亲就不许她扛着锄头到处跑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肚子里有小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