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声的规矩我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
我爸林国强跷着二郎腿在看晚报。头都没抬一下。厨房传来炒菜声。
还有我妈张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讨好的声音:“老林,今天买了你爱吃的鱼,清蒸哈?
”没人回应。我换了鞋,自然地把包放下,钻进厨房。“妈,我回来了。”我妈回头,
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脸上挤出一个笑:“薇薇回来啦?饿了吧?马上就好。
”锅里滋滋作响。油烟机轰隆隆地响,但好像也盖不住客厅里那份安静的压迫感。
我拿起碗筷,准备端出去。我妈赶紧小声说:“哎,你的饭我盛好了,在灶台上。
”我动作顿了一下。嗯,我知道。我的,还有她的。我们俩的饭碗,
从来都是在厨房的灶台上。餐厅里那张大桌子,是林国强的领地。我和我妈,是不上桌的。
这是这个家铁打的规矩。菜上齐了。三菜一汤。林国强终于放下报纸,坐到他的主位上。
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头立刻皱起来。“咸了。”他吐出两个字,
像扔下两块冰。我妈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身子下意识缩了一下,
连忙说:“啊…可能、可能酱油放多了点……”“不是放多放少的问题!”林国强声音一提,
“是根本就没用心做!跟你说了多少次,火候!火候!”我妈低着头,不敢吭声,
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我看着我妈。她头发白了好多,背也有点驼了。围裙洗得发白,
紧紧勒在她瘦弱的身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小时候,她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
在厂里技术大比武拿了奖。照片贴在光荣榜上,笑得特别亮眼。那时候的她,
眼睛里是有光的。现在呢?只剩下浑浊和怯懦。我爸还在絮叨。话题不知怎么,
就转到了他那个宝贝外甥,我表哥刘明超身上。“明超那孩子,就是机灵。
”“上回跟他们领导吃饭,那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哄得领导眉开眼笑。
”“不像有些人,死读书,读死书,出来社会屁用没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他说“有些人”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我。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手心。
有点疼。但我没说话。往常,我都是沉默的。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就着饭,一起咽下去。
但今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昨天同学聚会上,听说的那个消息,
让我心里憋了一股火。我放下碗。抬起头,看着我爸,声音平静得我自己都意外。“爸,
听说刘明超上个月负责的那个项目,出了大纰漏,客户都投诉到总部了。
”“好像差点被开除,最后还是他爸到处求人送礼,才勉强保住工作。”“这事,您知道吗?
”一瞬间。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冰箱嗡嗡的运作声。我爸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他不知道。他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暴怒。
好像我玷污了他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好外甥”形象。“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他“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眼睛瞪着我。“是不是嫉妒你哥比你强?啊?
在外面听些风言风语就来家里搬弄是非!”我看着他气得发红的脸。心里那股火,
突然就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失望。算了。我跟他说什么呢?吃完饭。
我帮我妈收拾碗筷。厨房里,水声哗哗。我看着我妈佝偻着背洗碗的背影。犹豫了一下,
开口。“妈,我们单位同事说她妈那个社区,好像在招协调员。”“工作挺清闲的,
就是处理些邻里小事,登记一下信息。”“要不…您去试试?”我妈洗碗的手猛地停住。
她转过头,脸上瞬间写满了恐慌,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你爸知道了不得了!
我…我哪会干那个啊……”“我什么都干不好的……不行不行……”她连声拒绝,
仿佛我要推她去的是什么龙潭虎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希望,噗一下,被浇灭了。我默默拿起抹布擦桌子。不再劝她。
只是眼神扫过冰箱门上贴着的那个社区便民电话时。下意识地,把它记在了心里。
砸碎那张饭桌容易。难的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更难的是,扶起一个早已习惯了跪着的人。
我看着我妈。我知道。这场战争,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打。2逃离的船票我跟赵峰好了。
他是我们单位新来的技术员。人踏实,话不多,但眼睛里有光。他家是普通工薪阶层,
没背景,也没钱。但和他在一起。我喘气都顺畅点。至少,不用时刻提防着哪句话不对,
就招来一顿贬低。我以为我能瞒久一点。但我爸林国强还是知道了。
不知道哪个长舌妇看见我俩压马路,传他耳朵里了。那天我一进门。一个茶杯就摔在我脚边。
炸开的碎片,像极了他瞬间狰狞的脸。“听说你搞对象了?还是个穷酸技术员?
”他吼声震得天花板都在抖。“你眼睛瞎了?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一点眼光都没有!
”“找那么个窝囊废,以后喝西北风去啊?跟你妈一个德行!尽找些没出息的货色!
”我妈在厨房吓得不敢出来。我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
心里那股压了二十多年的火。噌一下,烧到了天灵盖。“对!我就是跟他好了!”我抬起头,
第一次那么大声地顶回去。声音都在抖,但不是怕,是激动。“赵峰怎么了?
他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偷不抢!”“我就是要嫁给他!跟他在出租屋喝粥,
也比在这个家吃山珍海味强!”“这个家我早就待够了!
”林国强大概从来没被我这么反抗过。他愣住了。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青。指着我,
手指头都在哆嗦。“好!好!你有种!”他气得原地转了个圈,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打我,
最后没找到。“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嫁妆!一分钱都没有!
我看你们俩穷光蛋能过出什么花来!”“别到时候哭爹喊娘地回来求我!
”他砰地一声摔上门,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世界突然安静了。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和厨房里我妈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哭声。我蹲下去,一点一点,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
手被划了个口子。血珠冒出来。我却感觉不到疼。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一直勒着脖子的绳子,终于断了。我和赵峰说了这事。他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紧紧抱住我。“委屈你了。”他说,“林薇,别怕。粥我们一起喝,日子我们一起过。
”我们开始自己筹备婚礼。预算紧得要命。能省则省。婚纱照选最便宜的套餐。酒店订不起,
就找个小饭馆包几桌。赵峰看着他同事结婚时买的钻戒,眼神有点暗。
我拉着他的手:“假的也行,要不金的也成,耐戴。”他摇摇头,没说话。过了两天。
他爸妈把我叫家里吃饭。饭桌上,他妈妈,一个很温柔的阿姨,塞给我一个存折。“薇薇,
拿着。”“国强大哥那边…唉,你们别往心里去。”“钱不多,是叔叔阿姨一点心意。
把婚礼办得像样点,别太委屈自己。”我推辞不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爸爸叹了口气:“小峰都跟我们说了。那孩子,心疼你。”“拿着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看着对面坐着的赵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那一刻。我心里又酸又暖。
我怎么也没想到。林国强千方百计的阻挠和打压。想让我知难而退。
最后却像一记反向的猛拳。把我和赵峰,还有他善良的家人,更紧地打在了一起。
他亲手把我推向了另一边。却还以为,掐断的是我的退路。
3风暴与身世婚礼日子越来越近。事情反而多了起来。好多琐碎要定。那天晚上,
又在说彩礼的事。其实就走个过场,赵家条件一般,我们意思一下就行。但我爸林国强不干。
他觉得彩礼少了,丢他面子。在客厅里,对着我妈张萍嚷嚷。“三万?三万块钱够干什么的?
打发要饭的呢?”“你去找赵家说!最少八万八!少一分都不行!我林家嫁女儿,
不能这么寒酸!”我妈小声劝:“老林,差不多行了,小赵家也不宽裕,
两个孩子好就……”“好顶个屁用!”林国强猛地打断她,火气噌噌往上冒。
“没钱结什么婚?当初要不是……”他话骂到一半,突然卡壳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事情。我妈脸色也一下子白了,嘴唇哆嗦着:“当初什么?
你说啊!”林国强像是被自己的话点燃了,更加暴躁,手指头差点戳到我妈脸上,
“要不是当年看你家还有个破房子,你妈还能贴补点,我会娶你?一个二手货!
”空气瞬间凝固了。我端着水杯从房间出来,正好听到这句。整个人像被雷劈中。僵在门口。
二手货?什么意思?我妈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身体晃了一下,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你…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就说!你以为你是个宝?
”林国强彻底撕破脸,积压多年的怨毒倾泻而出,“老子也是二婚!娶你是给你脸了!
结果呢?屁用没有!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妈到死都瞧不起我!你们张家没一个好东西!
”他越说越激动。竟然抬手。“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妈脸上。
我妈被打得踉跄一下,撞在墙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碎掉。
“你干什么!”我尖叫一声,脑子嗡的一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过去一把推开林国强,
挡在我妈身前。浑身都在抖。“你凭什么打我妈!”林国强正在气头上,被我推了一下,
更是火冒三丈。“滚开!连你一起打!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知道帮着外人!”他扬手还要打。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感觉无比陌生。这是我爸?那个在我婚礼上,
会假装慈父的爸爸?“妈!我们走!”我抓住我妈冰凉的手,声音斩钉截铁。
“这个家没法待了!”我妈像是被打懵了。也可能是那句“二手货”抽走了她所有的精气神。
她任由我拉着。眼神空洞。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得刺眼。我拉着她,直接往外走。
“走?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林国强在后面咆哮。我没回头。砰地一声甩上门。
把他疯狂的叫骂关在身后。夜风很凉。吹在脸上。我妈猛地哆嗦了一下,像是突然清醒过来。
她停下脚步。看着身后那个亮着灯、却令人窒息的家。又看看我。她的眼神极其复杂。
有痛苦,有羞辱,有恐惧。但最后,竟然闪过一丝极其陌生的……冰冷。她喃喃自语,
声音轻得像叹息。
“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算计…从来都是算计…”她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抓得很疼。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决绝的嘶哑。“薇薇。”“我们走。
”4失败的逃离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我妈的手冰凉,死死攥着我,
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她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一次都没有回头。
好像身后那个家是什么吃人的怪兽。我拉着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狐疑地看着我们母女俩狼狈的样子。我妈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清晰的巴掌印。
我报出地址——赵峰家那套闲置的老破小房子。一路上,没人说话。
只有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唱得人心慌。到了地方。楼道黑漆漆的,声控灯坏了。
我摸出钥匙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房子很小,很旧,家具都蒙着白布。但很干净。
“妈,你先在这儿住几天,冷静一下。”我拉开窗帘,让月光透进来,“等他冷静了再说。
”我妈没说话。她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空白的墙壁。那种安静,比她哭还让人害怕。“妈?
”我有点担心地叫她。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我,眼神空洞洞的。“薇薇,”她声音哑得厉害,
“他刚才说…二婚?”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她扯了一下嘴角,像哭又像笑。
“怪不得…妈一直不待见他…说他眼神不正…”她不再说话,就那么坐着,
像一尊瞬间被风干了的雕塑。我把带来的简单东西收拾好,又烧了壶水。水刚开。
我的手机就疯了似的响起来。屏幕上跳跃着“爸”两个字。像催命符。我没接。
它就不停地响。一遍。两遍。十遍。自动挂断,又立刻打进来。在寂静的房间里,
这**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我妈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响起,就剧烈地抖一下。终于,
我受不了了,把手机关了静音。世界清静了不到五分钟。我的手机又开始亮。是我大姨。
我妈的亲姐姐。我松了口气,赶紧接起来,想找个同盟。“喂,大姨……”“薇薇!
”大姨的声音火急火燎,背景音里还有我爸狂暴的吼叫声,“你把你妈带哪儿去了?
你爸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像什么样子!”我心一沉。“大姨,我爸他打我妈!
他还……”“哎呀!夫妻吵架哪有不动手的!”大姨直接打断我,语气带着不耐烦的训斥,
“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妈都忍一辈子了,你这孩子添什么乱?快把你妈送回去!
让你爸消消气!”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捏着电话,手指关节泛白。“大姨,
他这次不一样,他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说什么说!赶紧回去!
”大姨根本不想听,“你妈也是,多大岁数了还闹这出,也不怕人笑话!快点的!
别让你爸在我这闹了!街坊邻居都在看笑话!”她啪地挂了电话。忙音嘟嘟地响着。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原来。“家丑不可外扬”。“忍一忍就过去了”。“为了你好”。
这些才是他们信奉的真理。我妈抬起头,看着我灰败的脸色,轻轻问:“你大姨……怎么说?
”我没说话。但她好像已经从我的表情里读懂了一切。她眼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火苗,
慢慢地,一点点地,熄灭了。重新变回一潭死水。甚至更加绝望。接下来的两天。
我爸的电话轰炸就没停过。打给我每一个亲戚,打给我朋友,甚至试图打给赵峰。
污蔑我妈精神不正常,说我被赵家洗脑了,合伙拐跑他老婆。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我守着妈妈。苦口婆心地劝。“妈,你都看到了,他改不了的。”“离了吧。我工作了,
我能养你。我们娘俩过,比什么都强。”“那种男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妈只是沉默地听着。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神飘忽不定。第三天晚上。
林国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地址,竟然找来了。他把门砸得咚咚响,像要把门拆了。“张萍!
你给我出来!跟我回家!”“林薇!你个不孝女!开门!”吼声震动了整栋旧楼。
我妈吓得从沙发上弹起来,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死死抓着我的胳膊,
指甲陷进我肉里。“怎么办…怎么办…他找到了…”我看着她的恐惧,心凉了半截。外面,
林国强的叫骂声越来越难听。邻居似乎有开门查看的动静。我妈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突然松开我,蹲在地上,抱住头,呜呜地哭起来。
离了婚…别人怎么看我…我没脸见人了…”“你别管了…让我回去吧……”她哭得喘不上气,
语无伦次。那一刻。我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我唯一的母亲。比任何时候都绝望。原来。
打垮她的,从来不只是父亲的暴力。
还有那根深蒂固的、让她宁愿烂在泥潭里也不敢爬出来的。羞耻感。最终。
我妈还是收拾了那点可怜的东西。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门口。像走向刑场。林国强站在门外,
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的、不耐烦的倨傲。他甚至没看我一眼。
只对我妈吼了一句:“磨蹭什么!还不快走!”我妈身体一颤。低着头。加快脚步,
跟了上去。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满是霉味的旧房子里。
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我输了。不是输给林国强。是输给了我妈那宁愿跪着活,
也不敢站着生的。懦弱。5婚礼与交付婚礼还是办了。日子定好了,请帖发出去了。
总不能真不结。但经过那么一闹,什么都变了味。赵家那边,虽然没明说,
但气氛总有点微妙。我婆婆见到我,笑容还是那么暖,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是同情?
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深究。每次见到赵家亲戚,
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里藏着话。大概是在议论我家那摊子烂事吧。“瞧见没,就是她家,
闹得可凶了,新娘子妈结婚前差点跑了……”我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一点。假装看不见。
婚礼前一天。我妈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薇薇,”她眼睛还有点肿,
声音小小的,“拿着,妈……妈就这点能力了。”我捏着那红包,心里酸得厉害。我知道,
这大概是她从牙缝里省了多久才省出来的。“妈,不用,你留着……”我想推回去。
她按住我的手,摇摇头,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哀求的东西。“拿着吧,
让你婆家看着……好看点。”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婚礼当天。
我穿着租来的婚纱,站在镜子前。赵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林薇,你真好看。
”我努力对他笑。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踩在棉花上,一点都不踏实。仪式开始。音乐响起来。
我爸林国强穿着那身不合身的西装,胳膊僵硬的让我挽着。他脸上堆着笑,跟来宾点头。
演技真好。走到台前。司仪说着煽情的话。到了父亲交代的环节。林国强转过身,面对赵峰。
他深吸一口气,竟然真的眼眶有点发红。他用力拍了拍赵峰的肩膀。声音哽咽,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父亲的嘱托。“小赵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今天,
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千万别……千万别让她受委屈。”他说得情真意切。台下不少宾客都被感动了,
甚至有阿姨在抹眼泪。赵峰郑重地点头:“爸,您放心,我一定对林薇好。”镁光灯闪烁。
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我站在旁边。听着他的话。看着他微红的眼眶。那一刻。
心里那座冰封的雪山,好像真的裂开了一条细缝。有一股酸涩的热流涌上来。
冲得我鼻子发酸。也许……血终究浓于水?也许他之前只是脾气坏,
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也许我妈走了又回来,他真的知道错了?人在这种时候,
总是愿意相信一点虚假的温暖。仪式结束。敬酒,喧闹。我爸喝了不少,满面红光,
到处跟人吹嘘赵峰多能干(其实他根本不清楚)。仿佛之前所有的阻挠、打骂、不堪,
都没发生过。趁着一个没人的间隙。他把我拉到一边。脸上还带着酒意,但眼神清醒了一点。
他从内兜里,摸出一个旧存折。塞到我手里。动作有点粗鲁,语气也硬邦邦的。“拿去。
”“别让人说我林家嫁女儿,一点东西不出。”“密码……是你生日。
”我捏着那本薄薄的、边缘都有些磨损的存折。愣住了。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