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手指抓着衣袍,深邃的眼眸抬起,透过车窗望过去。
二皇子府上的马车显然快上一些,眼看就要错开,这时,车窗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的一角。
里面端坐着一位清冷佳人。
她挽着妇人的发髻,头上只用一根玉簪簪着,更显清丽脱俗,不可方物。
沈南姿连忙摆手打招呼,笑盈盈的声音,“二皇嫂!”
那边的车帘被一只素手卷起,女子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二皇嫂也是去皇叔府上吗?”沈南姿在王府憋了几日,难得见到外人,心里高兴。
“是。”薛清凝颔首,马车错身而过。
沈南姿看着她的车帘子缓缓落下,旋即转身,目光落于谢厌身上,却见他亦正望向窗外,待她转过头来,方才将视线移回。
“二皇嫂的孝期满了吗?”她喃喃自语,“二皇兄走了有三年了吗?”
她记得二皇子死于冬季,二皇嫂披麻戴孝哭晕在雪地里。
若效期未满,王妃自是无法出来参加宴会的。
“二皇嫂自幼家规森严,定是已经满孝,想当年她是以太子妃的待遇嫁进皇室,如今这般,也是令人唏嘘啊!”
沈南姿只觉得世事无常,万事不可控。
等了半晌,旁边的人也没有理她。
沈南姿早已习惯他的忽视,无聊的掰着手指头。
“我哥说,你是最有可能当储君的人选,对吗?”
沈南姿当初嫁给他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健在,谢厌这个三皇子根本没机会当储君。
如今那两位都薨逝,这储君之位就这么顺流直下的落到他的头上。
“女子不得干政,你兄长没教你吗?”
谢厌半垂着眼帘,睨着花枝招展的她,嘴巴涂得水灵灵的,真是五颜六色,跟个孔雀似的。
“你觉得我能干政?”沈南姿指着自己的鼻子,她这样的脑袋,根本转不过三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那朝堂上的事情,我听都听不懂。”
“少装。”
“谢厌,你要是做了储君是不是要娶很多女人充盈后宫?”沈南姿只关心这个。
他是靖王时,身边只有她一个王妃,无人会多言。
当了储君可不行,必定要多子多福,拿身体巩固政权。
谢厌:“休得胡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让有心人听到,只会迎来祸端。”
沈南姿点头,这点她怎么不知呢?只是如今局面这般,不得不让她多想。
他要是当了皇上,肯定第一个就砍她的脑袋。
安静许久的车厢内,谢厌突然出声:“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沈南姿没想到他会同她说话,随即眼神一亮,“为何?”
“反正不会是我,你大可放心。”他把头一别,不想再同她讲话。
沈南姿捂住胸口,太好了。
*
郡王府里,大部分宾客都已经到齐。
这位荣安郡王是皇上的最小的弟弟,比很多皇子都小,今年刚满二十,婚是皇上给指的。
圣上对其极为宠爱,故而,洛阳城中但凡能来者皆已齐聚。
谢厌下马车后,便甩开她,独自进了府。
沈南姿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故意说她头上的簪子缺了一角。
她便趴在车厢里找了许久,最后找到一块铜镜,才看到根本没掉。
这个可恶的家伙,就这么厌恶她跟着。
沈南姿提着裙摆就进了郡王府,本来想着去找谢厌的。
可是她一进府里,就被人带到了女宾的花厅里。
她一进屋,之前闹闹哄哄的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坐的夫人**或捂着帕子,或撩着头发,或整理衣衫,或吃着点心,就是不说话。
“各位又在背后谈论我呢?”
沈南姿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今日的衣裳有些重量,她得歇口气。
女眷们仍缄默不语,一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憋闷样。
“见过王妃。”终于有个妇人记起她的身份,过来见礼。
沈南姿没吃东西,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含糊着,“你谁家的夫人?”
“臣妾是振威将军的妻子,林氏。”
“嗯嗯,我记得了,你退下吧!”
其他女眷知道沈南姿虽疯癫,可不好惹,靖王冷落她,可她哥哥身居要职。
随便穿个小鞋,他们的丈夫可能会在朝中受阻。
之前的轻蔑都收起来,赔着笑面,挨个过来赔罪。
沈南姿懒得同她们虚与委蛇,不过是一群既看不惯她又干不过她的女人罢了。
想着好些天没见到一个人,吃饱喝足,就起身离去。
却没听见身后的唏嘘。
“派头足得很,哪有之前的谦卑恭顺,要不是打小就认得,谁相信如今的靖王妃是之前那人。”
“派头足又如何,还不是个可怜人,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她以为做得隐密,大家都不知晓她与靖王的关系恶劣。”
“性子极端,总是不好。”
“寄情于男人,还是一个无情的男人,是最愚蠢的行径。爱情是个极为奢侈的玩意,碰不得。”
“我们年少时,谁没憧憬过呢?”
是啊!年少的姑娘们谁不怀春,终究都未嫁给那钟意之人,苟延残喘的过活罢了。
*
郡王府的花园,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极其奢华。
沈南姿走到一假山旁,忽而,另一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我看见沈南姿在花厅,靖王竟然带她出来赴。”
“现今外头皆传她已成疯婆子,谢厌亦未令舆论收敛,想来靖王是丝毫不念夫妻情分了!”
沈南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轻蔑。“她以为靖王府里只有她一个正妻,就是赢了,如今谁不知靖王冷落她。”
“终日流连秦楼也不愿回去面对她,白长了那张脸,可惜,不对靖王的喜好。”
“她败了,一败涂地,毫无颜面可言。”
“呵呵,还以为她能过得有多好呢!如今过得还不如我!”
她过得不好,林如意就这般的开心?
沈南姿望着天际,今日风和日丽,倒是一个窥听的黄道吉日。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沈南姿的身子微微一动,想要躲避。
原以为来人是朝着她走来,却在听到对面的声音后,动作戛然而止。
“如意姐姐,”
来人报告着消息,语气兴奋,“靖王在给一个女子暖手帕,我亲眼瞧见的,那女子不是沈南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