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公历二月一日,南方小年,山里天气冷得厉害。
破四旧的日子好像过去了很久,应白狸却已经习惯了那种高强度劳作的生活,每天干一整天活吃完饭倒头就睡,简单得令人上瘾。
但自打一九七六年年底给很多人**,生活就轻松许多,大家对赚工分没那么上心了,都想着怎么可以进镇上的厂子,那可是铁饭碗,管一辈子的。
应白狸本也想去试试,但家里男人不同意,他好多年不回家,但家里总给他打电报,一堆连起来看不懂意义的话。
男人是村里最好看的知青,今年才二十二岁,比应白狸小三岁,叫封华墨,总能从家里的电报中拿到一些消息,比如说让应白狸去当供销社的员工,后面辞职去当村里的妇联秘书。
到一九七七年,封华墨又让应白狸辞了职,他第一次说:“狸狸,我要回去参加高考了,本来想把你的学籍一起办了,可你已经超过了二十五岁,没办法高考,但我回家,肯定得和你一起,我们大概明年就回城,你要跟你朋友们慢慢道别了。”
应白狸一惊,她以为知青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呢,竟然跟村里人说的一样,知青都是家里有关系的,他们熬过年岁,熬出资历,回去就当官了。
古往今来,但凡落魄过的官员,最后都抛妻弃子,要不就说没有过露水情缘,该娶千金娶千金,该尚公主尚公主。
封华墨已经做得比他们都好了,愿意带着她回城里,可这村子是应白狸从小长大的地方,多有不舍,也不是很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见应白狸没吭声,封华墨也不急着要她回答,只说:“没事的狸狸,还有一年呢,大家都会走的,如果你的朋友先离开,你想找他们玩,也得出村进城。”
事实证明封华墨说得是对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先就是设了禁制,一旦没划线,每个人都想出去看看纸醉金迷繁华如梦的世界。
应白狸有几个认识的小哥都走了,他们说是准备外面的工厂去找铁饭碗,可临到过年也没回来,他们的老婆孤零零在家照顾孩子和公婆,还有总是回来的大小姑子。
辞掉供销社的工作后应白狸好一阵都只在家拉毛线,她不去赚工分就没了收入,封华墨总去发电报打电话,但说的都是应白狸听不懂的东西,她不感兴趣,就不去了,好在他们前些年攒了不少钱,暂时不愁吃喝。
南方小年要吃汤圆,应白狸起床的时候封华墨又出门了,但没忘记在灶上温了一锅小汤圆,留了字条。
封华墨的钢笔字刚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告知应白狸锅里有汤圆,他今天要去给家里发贺新年的电报,早办完能早些回来。
应白狸早上不爱吃甜的,就随便吃了点,准备出门去村长家,他们那每年都帮忙打年糕,是南方糙米做的,没那么黏,有点脆,比较爽口,应白狸喜欢炒着吃。
换上厚棉袄,应白狸提着小篮子出门,还没到村长家,就看见许多人围着石舂说话,男人们有些只穿着单衣,女人们则洗干净手准备分切,都是不容易的活。
走过去后应白狸跟着排队,她还没吭声呢,前面的婶子注意她来,就问:“狸子,你家男人要回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