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我起疑的,是养母突然病倒那天。
我慌慌张张赶到医院,养父守在床边,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才哑声开口:“薇薇,有件事……爸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们收养的……是捡到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
“那年冬天,特别冷,腊月二十三,小年,下着大雪。”养父眼神飘向窗外,陷入回忆,“我下班骑车回家,在郊区那个废弃的公园边上,听到有猫叫一样的哭声……走过去一看,是个破旧的襁褓,都快被雪埋没了。小脸冻得发紫,呼吸弱得都快没了……”
养母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接话,气息微弱:“我们把你捂在怀里暖了好久……你才哭出声来。跑了几家医院,都说再晚一点,可能就……救不回来了。”她咳嗽起来,眼角渗出泪花,“我们登了报,也问了街道,等了又等……一直没人来找。我们就想,这是老天爷可怜我们,赐给我们的孩子……”
我站在病床前,浑身血液像是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可他们说,我是被送养的……”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养父摇摇头,语气却异常肯定,“但我们捡到你的时候,身边除了那床破棉袄,什么都没有。没有生辰八字,没有信物,没有任何字条。”
弃婴。
和被生活所迫无奈送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个或许还有无奈和不舍,另一个,却是彻头彻尾的恶意遗弃,任其自生自灭。
而我,竟然是后者。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生母。
我走到病房外接起,她的声音立刻钻进来,带着迫不及待的催促:“薇薇,钱准备好了吗?你弟弟看中那套房了,业主急着出手,首付只要五十万,机会难得!”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对了,你养母是不是病了?要我说,你也别太实心眼,年纪大了都这样,花那么多冤枉钱干嘛?省下来给你弟弟买房才是正经事……”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过去几个月的点点滴滴在我脑中疯狂闪现:他们初到时对我家装修不动声色的打量、每次要钱时熟练的哭穷卖惨、对弟弟毫无原则的偏袒……
还有那二十万“嫁妆”。节目里硬塞给我,赚足了镜头和眼泪,第二天就打电话来,语气“恳切”地说那是他们所有的积蓄,放在我这儿不放心,先拿回去替我“保管”,等我需要时再给我。
我努力保持平静,对着电话那头轻声问:“妈,您总说当年是太穷才送我走的?”
“是啊!”她回答得又快又急,“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但凡有一点点办法,哪舍得送走自己的骨肉啊……”
“那为什么,”我慢慢地说,一字一句,“我养父说,我是在路边捡到的?正常送养,总会留个生辰八字或者信物什么的,不是吗?”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后,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刺耳:“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我们有DNA报告!白纸黑字!”
“报告是节目组给的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吓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又为什么那么确定,我就是你们女儿?”
电话似乎被生父抢了过去,他粗暴地吼声炸响:“林薇!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你就是我们亲生的!怎么?现在翅膀硬了,不想认我们了?不想帮你弟弟了?想过河拆桥?!”
我听着那头的咆哮,忽然笑了,眼泪却无声地流下来。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