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窗缝时，苏晚正在给蛋糕抹最后一层奶油。
淡青色的奶油被她仔细推平，边缘缀上一圈小巧的桂花，正中央用巧克力酱写着“顾衍，
22岁快乐”。字是练过的，一笔一划都藏着小心思，就像她藏了大半个月的积蓄，
才够买下这家私房蛋糕店的**款，又怕他觉得甜腻，特意叮嘱减了三分糖。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室友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顾衍站在酒吧卡座旁，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
侧脸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锋利。他指间夹着烟，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旁边女生的椅背上，
女生仰头对他笑，发梢扫过他的手腕。桌上摆着好几瓶酒，还有个包装浮夸的礼盒，
显然不是她手里这个。苏晚握着裱花袋的手紧了紧，
奶油在蛋糕侧面蹭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和顾衍的对话框。
上次聊天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他生日晚上想吃什么，他回了个“再说”。
现在她重新打字：“我在你常去的那家酒吧门口，给你带了蛋糕。”消息发出去，
像石沉大海。秋风越来越凉，苏晚抱着蛋糕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蛋糕盒外层渐渐凝上水珠，她的指尖也冻得发红。直到酒吧里一阵喧哗，
顾衍搂着那女生的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群起哄的朋友。“顾少，不介绍介绍？
”有人吹着口哨笑。顾衍低头对女生说了句什么，惹得对方捶了他一下，笑声清脆。
他抬眼时正好撞见苏晚，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没松开搂着女生的手，
只挑眉道：“你怎么在这？”苏晚把蛋糕递过去：“给你过生日。”他没接，
视线扫过那个不算精致的蛋糕盒，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这种小店的东西，
我吃了会过敏。”旁边的女生好奇地探头：“衍哥，这是谁呀？”“同学。
”顾衍说得轻描淡写，顺手把蛋糕推回给苏晚，“拿着吧，我不需要。
”蛋糕盒落在苏晚怀里，震得她手腕发麻。她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开口，
声音比秋风还冷：“顾衍，我们分手吧。”顾衍脚步一顿，转过身时眼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苏晚，你又闹什么？”“我没闹。”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只是觉得，你大概不需要我了。”他嗤笑一声，走近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语气里的傲慢几乎要溢出来：“分手？行啊。不过你想清楚，离了我，
你以为你能找到更好的？”苏晚没再说话，只是抱着那个被嫌弃的蛋糕，
转身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顾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皱了皱眉，
随即被身边的喧闹打断。他耸耸肩，把这事抛到脑后，重新搂紧身边的女生，
笑着走进了下一场狂欢。他没看到，苏晚走出很远后，把那个没送出去的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也没听到，她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时，手机弹出的消息提示，
是他发来的，只有三个字：“别后悔。”苏晚抹掉眼泪，按下了删除联系人的按钮。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像是在替谁，无声地告别。
删掉顾衍联系方式的那天晚上，苏晚把自己关在画室。画板上还贴着张速写，
是去年冬天画的顾衍。他那时刚打完球，额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正仰头往嘴里灌矿泉水，
喉结的弧度被她一笔勾勒得清晰。当时觉得好看，特意用红笔在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现在看来，那点粉色刺得人眼睛疼。她抓过美工刀，沿着速写边缘划下去。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碎纸片被她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时，
顺便倒空了桌角那个装满他随手送的小玩意的玻璃罐。第二天醒来，
苏晚把所有和顾衍有关的衣服、书籍打包成箱，托室友帮忙寄到了回收站。她换了手机号，
买了新的画板，把微信签名改成“专注画画，勿扰”。日子突然变得很安静。
不用再算着他的课表准备早餐，不用在他宿醉晚归时守着醒酒汤，不用在他和朋友聚会时，
对着空荡荡的对话框等一句“结束了”。她把所有时间都砸进了画室，
从晨光熹微到深夜星子亮起，笔下的线条越来越利落，色彩也渐渐褪去从前的柔和，
多了几分凌厉的生命力。春天来时，苏晚的插画第一次被一家独立杂志采用。
编辑是个叫陆泽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说话总是温温和和的。
他在邮件里说：“你的画里有股劲儿，像破土而出的芽，很打动人。”苏晚看着那行字，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第一次觉得，原来不用依附谁，自己也能被看见。合作越来越多，
苏晚租了间带小阳台的工作室。阳台种满了向日葵，她说不清为什么喜欢，
只觉得那种永远朝着光的样子，比什么都让人踏实。偶尔在学校里碰到顾衍，
她都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身边依旧围着一群人，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矜贵模样。有次在图书馆门口撞见，
他身边的女生正踮脚给他整理围巾，动作亲昵。苏晚抱着书低头走过时，听见他笑了句什么，
声音还是记忆里的调子，却像隔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直到那天，
她去参加一个插画展的开幕式。陆泽作为主办方代表，特意在门口等她。
他穿了件浅灰色风衣，手里拿着杯热可可，递过来时笑说：“知道你怕冷，多放了点糖。
”苏晚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一下。展厅里人来人往，
陆泽陪着她慢慢看，偶尔点评两句，总能说到她心坎里。走到一幅描绘老巷的画前，
苏晚忽然停下脚步，那画风让她想起自己画过的那条巷，就是和顾衍一起走过无数次的那条。
“这幅画的色调很怀旧。”陆泽轻声说，“不过你的那幅更有力量，像是在说‘过去很好，
但我要往前走了’。”苏晚转过头，正撞上他温和的目光，忽然就笑了。这时，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顾衍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身边跟着的还是上次在酒吧见到的那个女生。
他显然也看到了苏晚，脚步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诧异，
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更没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笑得那么轻松。
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挽紧他的胳膊问：“衍哥，你认识？”顾衍没回答，
视线落在苏晚手里的热可可上，又扫过她和陆泽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苏晚没打算打招呼，转身想继续往前走，却被顾衍叫住了。
“苏晚。”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也来看画展？”苏晚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
语气平淡得像对陌生人：“嗯。”一个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顾衍一下。
他习惯了她以前看他时眼里的光，习惯了她小心翼翼的讨好，从未想过，
有一天她会用这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自己。“这位是？”陆泽适时开口，
不动声色地往苏晚身边站了站，语气礼貌却带着清晰的界限感。顾衍的目光落在陆泽身上，
带着点审视，正要说话，却被苏晚打断：“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她说完，
对陆泽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展厅深处走去。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他们身上，
影子交叠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顾衍站在原地，看着苏晚的背影，第一次发现，
她好像瘦了点，头发留长了，走路的姿势也比以前挺拔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亦步亦趋跟着他、生怕惹他不高兴的小女孩了。
身边的女生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晚上有个重要的酒局。换作以前，他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此刻，
他忽然想起，苏晚以前总在他去酒局前，往他包里塞一盒醒酒药，叮嘱他少喝点。
那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原来不是理所当然的。顾衍望着苏晚消失的方向，手动了动，
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顾衍开始频繁地想起苏晚。不是刻意的，是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冒出来。
开会时看到桌上的黑咖啡，会想起她总在他熬夜时泡好温牛奶，
说“咖啡伤胃”；路过学校后门的小巷，会想起她踮脚给他买烤红薯，
自己冻得搓手却先把温热的红薯塞进他怀里；甚至在酒吧听到某首老歌，
都会想起她曾跟着旋律轻轻哼，那时她的头发扫过他的肩膀，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