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尘埃定精选章节

小说:风起长安,尘埃定 作者:白沙茶 更新时间:2025-10-09

苏枕书第一次见到谢临舟,是在长安西市的“忘忧茶肆”。

彼时她刚用最后半吊钱换了碗粗茶,正对着桌角那只缺了口的瓷碗发呆,

就听见邻桌传来“哗啦”一声——一叠铜钱滚落在地,滚得最远的那枚,

正好停在她的鞋尖前。她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依旧束得整齐,

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胡饼,见她看过来,竟弯腰作了个揖:“这位姑娘,

可否劳烦拾个钱?”苏枕书弯腰捡起铜钱,指尖触到那枚钱时,忽然顿了顿。

钱面上的“开元通宝”四个字磨得浅淡,

边缘却有一道极细的刻痕——那是她父亲当年为了区分自家铜钱,特意在钱边刻下的记号。

可父亲三年前随商队走河西,早就没了音讯,这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姑娘?

”谢临舟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疑惑。苏枕书回过神,将铜钱递过去,

指尖却悄悄在他手腕上碰了一下——触到的是一层薄茧,不是商人的软手,

倒像是常年握剑的人。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问道:“公子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谢临舟接过钱,随手塞进怀里,笑着摇头:“捡的。前几日在城外乱葬岗附近,

见野狗扒土,从土里扒出来的。”苏枕书的心猛地一沉。父亲当年失踪的地方,

正是城外乱葬岗附近。她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匕,声音却依旧平稳:“公子倒是好运气,

乱葬岗里也能捡到钱。”“运气好不好,得看怎么说。”谢临舟咬了口胡饼,

碎屑落在衣襟上,他也不在意,“要是能捡到个活口,可比捡钱强多了。对了,

姑娘也是来长安寻人的?”苏枕书瞳孔微缩。她来长安的事,除了当年父亲的老友,

再没人知道。这人怎么会看出来?没等她开口,茶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壮汉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人满脸横肉,扫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了谢临舟身上:“姓谢的,欠我们的钱该还了吧?”谢临舟脸上的笑意不变,

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王三,我说过,等我找到我那朋友,自然会还你钱。”“找朋友?

你都找了三个月了!”王三一脚踹在桌腿上,碗碟晃了晃,“今天要么还钱,

要么就跟我们走,去李府当个护院,抵三年债!”谢临舟还想说什么,苏枕书忽然站起身,

将那碗没喝完的粗茶往桌上一放:“他的债,我还。”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谢临舟也愣了,

看着苏枕书:“姑娘,我们素不相识……”“现在认识了。

”苏枕书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锁,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这个抵给你,够不够?

”王三接过银锁,掂量了两下,眼睛亮了亮:“够是够,不过……”他打量着苏枕书,

“姑娘既然肯为他还钱,不如跟我们回李府,当个侍女?李府缺个识字的,待遇好得很。

”苏枕书握着短匕的手紧了紧,正要开口,谢临舟忽然站起来,挡在她身前:“债是我的,

跟她没关系。我跟你们走。”“早这样不就完了?”王三咧嘴一笑,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苏枕书一把拉住谢临舟的胳膊,低声道:“你跟他们走,就别想找你朋友了。

”谢临舟回头看她,眼神复杂:“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想知道,

你在乱葬岗捡到的钱,还有没有其他的。”苏枕书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父亲三年前在那里失踪,我怀疑那些钱,跟他有关。”谢临舟沉默了片刻,

忽然笑了:“原来如此。那这样,你跟我一起去李府,我帮你找线索,你帮我还债,如何?

”苏枕书犹豫了一下。李府是长安有名的富户,府里人多眼杂,贸然进去未必安全。

可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线索。她咬了咬牙:“好。”就这样,苏枕书跟着谢临舟,

还有王三一行人,去了李府。李府的大门气派非凡,朱红的门板上钉着铜钉,

门口的石狮子栩栩如生。进了府,穿过几重庭院,

王三将他们带到了后院的柴房门口:“你们俩就住这儿,明天一早,谢临舟去前院护院,

你去夫人院里伺候。”待王三走后,谢临舟推开柴房门,里面堆满了干草,

角落里还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他叹了口气,将怀里的铜钱掏出来,放在桌上:“姑娘,

其实我没说实话。这些钱不是捡的,是我那朋友留给我的。

”苏枕书猛地抬头:“你朋友是谁?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他叫沈青崖。

”谢临舟坐在干草上,语气低沉下来,“三年前,他跟我说要去河西做笔生意,

回来就给我带西域的葡萄酿。可他走了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商队在河西遇了劫,

所有人都死了。我不信,就来长安找他,可找了三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

”苏枕书的心凉了半截。父亲当年也是跟着商队走河西,遇劫失踪的。难道沈青崖和父亲,

是同一个商队的?“你朋友……有没有说过,他去河西做什么生意?”苏枕书追问。

谢临舟想了想:“他只说,是帮一个大人物运一批货,很重要的货。对了,他还说过,

那批货要是出了问题,不仅他活不了,连带着长安城里,也要乱一阵子。”“大人物?

”苏枕书皱起眉头,“你知道是谁吗?”谢临舟摇了摇头:“他没说。

不过他给我留了个东西,说要是找不到他,就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叫‘苏仲文’的人。

”“苏仲文!”苏枕书失声叫了出来。那是她父亲的名字!谢临舟也愣住了:“姑娘,

你……”“苏仲文是我父亲。”苏枕书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父亲三年前就是跟着商队去河西,之后就没了音讯。我来长安,就是为了找他。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柴房的破窗,洒在两人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过了许久,谢临舟才开口:“这么说,我朋友和你父亲,可能是被同一伙人害了。而且,

他们当年运的货,恐怕不简单。”苏枕书点了点头,指尖冰凉。她忽然想起父亲临走前,

曾偷偷塞给她一个锦盒,说里面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开。当时她年纪小,

没当回事,现在想来,那锦盒里的东西,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对了,

”苏枕书忽然想起什么,“你朋友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谢临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递给苏枕书。木牌是黑檀木做的,

上面刻着一个“崖”字,边缘还有一道和铜钱上一样的刻痕。苏枕书握着木牌,

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她忽然明白,父亲当年刻在铜钱上的记号,不是为了区分自家铜钱,

而是为了标记和沈青崖有关的东西。“明天我去夫人院里伺候,或许能听到些消息。

”苏枕书将木牌还给谢临舟,“你在前院护院,也多留意一下。我们分头找线索,

有消息就在这里汇合。”谢临舟点了点头:“好。不过你要小心,李府的人不简单。

尤其是李老爷,听说他跟宫里的人有来往。”苏枕书“嗯”了一声,靠在干草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父亲临走前的眼神,带着不舍,还有一丝担忧。当时她不懂,

现在才明白,父亲或许早就知道此行凶险,却还是不得不去。第二天一早,

苏枕书就被带去了夫人的院子。李夫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华丽的锦缎衣裳,

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眼神却很锐利。她上下打量了苏枕书一番,慢悠悠地开口:“你识字?

”“回夫人,识一些。”苏枕书低头回答。“那就好。”李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以后你就负责给我读信,还有整理书房的账本。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乱看,

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苏枕书应了声“是”,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账本”两个字。

父亲当年是商人,要是和李府有来往,说不定会在账本上留下痕迹。接下来的几天,

苏枕书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李夫人,一边留意着书房里的动静。她发现,

李夫人每天都会收到一封密封的信,看完之后就会烧掉,从不留痕迹。而且,李府的书房里,

有一个上锁的柜子,李老爷每天都会去那里待上半个时辰,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天下午,

李夫人让苏枕书去书房整理账本。苏枕书趁机翻了翻最近的账本,

发现上面记录的大多是日常开销,没什么异常。可当她翻到三年前的账本时,

忽然看到一笔奇怪的支出——“河西货栈,白银五千两”,后面却没有记录具体买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苏枕书赶紧将账本放好,装作整理书架的样子。

进来的是李老爷,他看到苏枕书,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回老爷,

夫人让我来整理账本。”苏枕书低头回答。李老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忽然笑了:“你叫什么名字?”“回老爷,奴婢苏枕书。

”“苏枕书……”李老爷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有些复杂,“你父亲是谁?

”苏枕书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回老爷,奴婢父亲是个小商人,三年前走河西,

没了音讯。”李老爷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下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书房。

”苏枕书应了声“是”,转身走出书房。她能感觉到,李老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

带着审视和警惕。晚上,苏枕书回到柴房,将白天的发现告诉了谢临舟。

“三年前的五千两白银,还没记录买什么……”谢临舟皱起眉头,“这肯定有问题。说不定,

你父亲和我朋友,就是帮李老爷运那批货的。”“可李老爷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苏枕书不解,“他听到我的名字,还有我父亲的事,反应很奇怪。

”谢临舟想了想:“或许,他认识你父亲。甚至,你父亲的失踪,跟他有关。

”苏枕书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在李府找线索,岂不是自投罗网?“不行,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苏枕书站起身,“再待下去,说不定会有危险。

”谢临舟却摇了摇头:“现在走,就前功尽弃了。我们已经找到线索了,

只要能打开那个上锁的柜子,说不定就能找到真相。”“可我们怎么打开柜子?

李老爷看得那么紧。”“我有办法。”谢临舟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前几天护院的时候,

我看到李老爷开柜子用的是铜锁,这种锁我能打开。今晚我就去试试。

”苏枕书犹豫了一下:“太危险了。要是被发现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谢临舟笑了笑,“放心,我以前干过这种事,有经验。你在这里等我,

要是我天亮还没回来,你就赶紧走,去找一个叫‘柳先生’的人,他在东市开了家字画铺,

是我朋友,他会帮你。”苏枕书还想说什么,谢临舟已经推门出去了。

柴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她坐立不安,

每隔一会儿就去门口看一眼。直到半夜,才看到一个黑影从院墙上跳下来,正是谢临舟。

“怎么样?”苏枕书赶紧迎上去。谢临舟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本小册子。他压低声音:“我打开柜子,里面只有这个。你看,这上面记录的,

好像是货物的清单。”苏枕书接过小册子,借着月光一看,

上面写着“和田玉十块”“珊瑚树两株”“西域药材若干”,可看到最后几行,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密信三封,送往洛阳王大人府”“河西商队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