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替嫁新娘第2章

小说:权臣的替嫁新娘 作者:卡皮巴沐 更新时间:2025-10-09

礼部择的吉日,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我的大婚,被办成了一场昭告天下的盛典。十里红妆,从安远侯府的门槛一路绵延至摄政王府,那漫天的红绸,几乎要将**都浸染成一片粘稠的血色。

我端坐高堂,身着那身繁复刺眼的亲王喜服,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神像,接受着百官的朝贺。他们脸上堆叠着谄媚入骨的笑,躬身道贺时,说的尽是“王爷大喜”、“天作之合”的吉利话。可在那一张张谦卑的面孔下,我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眼底深处,那份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看客心态。

仿佛我即将迎娶的不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疯女,而是一场注定要将我拖入泥潭的笑话。

我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酒是冷的,冷得像我手中“破阵”的剑锋,也像我那颗早已被权谋浸透的心。

我的好皇叔,秦王萧景瑞,今日尤为春风得意。他以长辈的身份,游刃有余地为我周旋,言语间满是对我恰到好处的“关怀”与“欣慰”。

“景珩啊,”他举杯凑近,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闪着微光,压低的声音仿佛沾染了蜜糖的毒,“你看,这满堂喜气,定能为皇兄冲散病邪。过了今晚,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行事,可要……多为王妃想想了。”

那尾音拖得极长,不是提点,而是警告。一根名为“王妃”的无形缰绳,他亲手为我套上,并试图勒紧。

我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多谢皇叔费心。”

繁复到令人窒息的礼节终于在深夜落幕。我挥退了所有人,独自走向那间被红烛与喜字填满的新房。脚下的红毯柔软得不真实,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又像踏入深渊。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熏香混合着酒气,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喜婆与侍女早已被屏退,偌大的房间里,红烛静燃,烛泪堆积,在死寂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噼啪”声,像是在为这场荒唐的剧目无声计时。

我预想过许多种场景。她或许会安静地坐在床沿,等着我掀开那方红盖头;或许会因痴傻,正上演着什么不堪入目的闹剧。

但眼前的景象,却比我最坏的预设还要……诡异。

我的新王妃,苏婉儿,并未安坐。那身价值连城的华美嫁衣在她身上皱成一团,头顶沉重的凤冠歪斜欲坠,金步摇的流苏垂落,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下扫着她的脸颊。而她本人,正趴在地上,面前是一只翻倒的青瓷茶杯,茶水浸湿了名贵的地衣。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蘸着那些茶水,在地上无比专注地画着什么。

那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与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在烛火的摇曳下,隐隐透出一种围追堵截、分割包围的阵法之势。那是我在沙场上最熟悉的语言。

一个疯子,在她的新婚之夜,用茶水画着行军布阵图?

荒谬。

我走近的脚步声终于惊动了她。她抬起头,一张脂粉未匀的脸转向我,脸颊上沾染的灰尘,让她看起来像只偷食被抓了个正着的花猫。

她看着我,那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里,没有新妇的娇羞,没有面对陌生男子的惊慌,甚至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迷茫,仿佛在辨认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

我心中翻涌的厌恶,在这一刻升到了顶点。

这就是皇帝赐给我的王妃。这就是秦王用来羞辱我的工具。一个连身处何地、面前何人都分不清的疯子。

我冷哼一声,准备拂袖离去。这间令人作呕的屋子,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可就在我转过身的刹那,她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那动作没有丝毫犹疑,仿佛我是她早已锁定的目标。

我下意识地皱眉,周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寒气。府里最悍勇的侍卫,也不敢在我动怒时靠近三尺之内。

她却毫无所觉。

她走到我面前,仰起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像一只辨认气味的小兽,小心翼翼地凑近,然后……在我身上嗅了嗅。

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与好奇,却又是对一个摄政王最极致的冒犯。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被侵犯领地的无名火直冲头顶,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几乎就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一把推开。

可我蓄满力道的手,却在半空中生生顿住。

只因我听见她低下头,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极轻,极轻地喃喃自语:

“……熟悉的味道……安全……”

熟悉?安全?

这两个词,像两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荒谬!我与她素未谋面,何来熟悉?我这样的人,手上沾满鲜血,脚下踩着累累白骨,与“安全”二字,更是永世绝缘。

这个疯子,果然是疯得不轻。

可为什么,我的手竟无法落下?

那瞬间的迟滞,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暴躁。我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被这荒诞的场景消磨殆尽。

“滚开!”

我猛地拂袖,力道之大,带起的劲风将她整个人都掀得后退了几步,踉跄着跌坐回地上。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抬起头,依旧用那双迷茫的眼睛看着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动怒。

那眼神,像一根刺,扎得我心烦意乱。

“砰”的一声,我摔门而出,将满室的红与荒唐,连同她那双令人费解的眼睛,都隔绝在身后。那不像关门,更像是一场狼狈的逃离。

我回了书房。换下那身刺眼的喜服,重新穿上我的玄色常服,整个人才重新感觉到掌控力回到了自己身上。

林风无声地送上一杯热茶。

“王爷。”他欲言又止。

“说。”

“王妃她……属下已派了两名可靠的侍女过去看着……”

“不必。”我端起茶杯,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夜,“把人都撤了。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主院半步。她在里面是死是活,都随她去。”

一个疯子而已,还不配我费心去看管。

我的王妃,从今夜起,便是个活死人。这摄政王府里,没有王妃。

林风领命退下。

书房里重又只剩下我一人。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深夜的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最后一丝喜气,也吹散了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味道”。

我从怀中,再次取出了那半块龙纹玉佩。

冰冷的玉石贴在掌心,那熟悉的触感,才让我混乱的心绪,有了一丝平息的迹象。

阿婉……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一片冰冷而清晰的茫然。

萧景瑞,你以为用一个疯女人就能扰乱我?

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我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任由那坚硬的棱角刺入掌心,清晰的痛感让我重新变得冷静而强大。

那个在雪夜里救我性命、如星辰般耀眼的女子,才是我萧景珩此生唯一的可能。至于那个被圈禁在主院的疯女人,她最好能安分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