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顶楼一跃而下时,想的不是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也不是对这个家的丝毫留恋。
我只是在想,原来人从高空坠落,真的会像断了线的风筝。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撕扯着我,
像要把我的灵魂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剥离出去。也好。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
我听见楼下传来刺耳的尖叫。再睁眼时,我飘在自家客厅的吊灯上。客厅里,
我名义上的妈妈正抱着林晚晚,柔声细语地安慰她:“晚晚别怕,就是有人跳楼,
跟你没关系,妈妈在这里。”大哥林澈皱着眉挂断电话,语气不善:“不知道谁想不开,
把警察都招来了,害得我们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二哥林墨冷笑一声,
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总有这种哗众取宠的人,死了还要给别人添麻烦。
”三哥林煦最是暴躁,一脚踹在茶几上:“烦死了!晚晚都被吓到了!”他们围着林晚晚,
嘘寒问暖,没有一个人,想起我为什么还没回家。1.我的灵魂轻飘飘的,
像一团没有重量的空气。我看着他们,看着这群我叫了十八年“家人”的陌生人。林晚晚,
那个占据了我十八年人生的假千金,正缩在妈妈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妈妈,我好怕,
外面好多人……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她不会有事吧?”她声音颤抖,
眼里的关切却假得让我恶心。妈妈李舒拍着她的背,
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她能有什么事?八成又去哪里野了,不用管她。
晚晚你今天受了惊吓,快上楼休息。”是啊,我能有什么事呢?在他们眼里,
我林愿就是个上不了台面、惹是生非的野丫头。而林晚晚,
才是他们娇养十八年、温柔善良的宝贝明珠。就在这时,门铃被急促地按响。
大哥林澈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神色凝重的警察。“请问,这里是林愿的家吗?
”林澈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她又惹什么事了?”警察摘下帽子,
沉痛地开口:“很抱歉通知你们,十五分钟前,林愿**从对面的天台坠楼,当场死亡。
”客厅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看见妈妈抱着林晚晚的手僵住了,
二哥刷手机的动作停了,三哥暴躁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有一丝震惊,
一丝错愕。可我错了。最先开口的是大哥林澈,他眼里的怀疑多过悲伤:“警察先生,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自杀?”二哥林墨跟着冷笑起来,
那笑声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呵,新花样?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连死都玩得出来,
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三哥林煦一拳砸在沙发上,脸上满是厌恶:“死了?死了正好!
省得天天在家碍眼,晦气!”妈妈李舒终于松开了林晚晚,她看着警察,
眼神冰冷而陌生:“我女儿?我女儿是晚晚。那个林愿,不过是个从乡下接回来的野种,
她的死活,与我们林家无关。”我的灵魂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来,在他们心里,
我连死,都是一场哗众取宠的表演。我甚至,不配做他们的家人。就在这时,
一股不受控制的怨气从我灵魂深处涌出,化作清晰的意念,响彻在整个客厅。【哥,
你还记得你送给周凯的那根**版棒球棍吗?他就是用那根棒球棍,
一下一下地打断了我的肋骨。他说,那是你默许的。】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看见大哥林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2.林澈猛地抬头,
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谁?谁在说话?
”警察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林先生,这里没有别人。
”林澈的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他死死地盯着虚空,仿佛要看穿我这具透明的灵魂。
当然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只能听见。听见我死前,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绝望和真相。
二哥林墨也放下了手机,他站起身,狐疑地打量着四周:“幻听了?我怎么也听到了?
”三哥林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见?你们是不是疯了!
”只有他没听见。因为那根棒球棍,是大哥送的。那份痛苦,也只和他有关。
林晚晚怯生生地拉了拉妈妈的衣袖,小声说:“妈妈,哥哥们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妈妈李舒回过神来,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警惕地看着两位警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你们在搞鬼?
”警察一脸莫名其妙:“夫人,
我们只是来通知你们……关于您女儿的后事……”“她不是我女儿!”李舒尖声打断,
情绪激动,“她的死活跟我们没关系!你们赶紧走!”警察无奈地对视一眼,
留下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卡片,转身离开了。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客厅里,
只剩下林家人的面面相觑和死寂的沉默。大哥林澈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他像是魔怔了一般,
喃喃自语:“周凯……棒球棍……不可能……”我飘到他的面前,
看着他那张写满震惊和否认的脸,心中一片冰冷。怎么不可能?周凯,林晚晚的头号追求者,
也是学校里霸凌我的头目。那根棒球棍,是你上个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你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妹妹晚晚,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你这句话,在周凯听来,
就是一张可以肆无忌惮对我施暴的通行证。于是,我的心声再次响起,像一道惊雷,
劈在林澈的脑海里。【你当然觉得不可能。你只记得周凯是你生意伙伴的儿子,
却不记得他把我堵在体育器材室里的时候,笑着对我说:“林澈哥都发话了,
让我‘照顾照顾’你。林愿,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听话?”】【我的肋骨被一根根打断,
痛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给你打了电话求救。你猜你说了什么?】【你说:“林愿,
你能不能别再用这种幼稚的谎言来博取关注了?晚晚还在旁边,别吓到她。”】【然后,
你就挂了电话。】“不……不是的……我没有……”林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撞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细节,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
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他想起来了。那天,他确实接到了我的电话,
电话里我哭着说我快要被人打死了。可他当时正陪着林晚晚挑选参加晚宴的礼服,
林晚晚只是轻轻蹙了下眉,他就立刻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还把我的号码拉黑了。他以为,
那又是我一次拙劣的表演。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3.二哥林墨看着状若疯癫的大哥,
眉头紧锁:“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什么棒球棍?什么周凯?”他话音刚落,
我的心声便幽幽地转向了他。【二哥,你当然不知道。你眼里只有你的音乐,你的奖杯,
还有……林晚晚的笑容。】【你记得上学期学校艺术节,林晚晚的钢琴独奏拿了一等奖,
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她抱起来转圈,说她是你最骄傲的妹妹。】【那你还记不记得,
那天我也参加了比赛?我的节目是诗朗诵,就在她后面一个。】【我上台的时候,
礼服被人用剪刀划破了,裙摆上还被泼满了红色的油漆。台下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用看小丑的眼神看着我。】【我站在台上,像个傻子一样,
无助地看着评委席上的你。】【我希望你能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可是你没有。你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别开了视线,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玷污你的眼睛。
】林墨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当然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他作为特邀评委坐在台下,看到我穿着那件可笑的、被毁掉的礼服走上台时,
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丢人。他觉得我把林家的脸都丢尽了。他甚至都没有去想,
那件礼服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让这场闹剧结束。所以他低头玩起了手机,
全程没有再看我一眼。比赛结束后,他带着林晚晚去最高档的餐厅庆祝,
收到了无数人的祝贺。而我,一个人在后台的角落里,把那件破烂的礼服抱在怀里,
哭到天亮。那件礼服,是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偷偷买给自己的第一件像样的裙子。
我想穿着它,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站在舞台上。可是,我最终还是成了一个笑话。【二哥,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是林晚晚。
她在后台,亲手把油漆泼在了我的裙子上。】【她笑着对我说:“姐姐,
你这种从泥潭里出来的人,根本不配穿这么漂亮的裙子,更不配站在舞台上。
那是属于我的地方。”】【而你,我亲爱的二哥,你亲手把你的骄傲,
颁给了毁掉我所有希望的凶手。】“哐当”一声。林墨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就像他此刻的心。他的脸色比林澈还要难看,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愧疚和惊恐,像两只巨大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引以为傲的妹妹,那个在他面前永远纯洁善良的晚晚,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4.三哥林煦看着两个哥哥接连失态,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什么泼油漆?大哥,二哥,你们说话啊!”他焦躁地吼道。妈妈李舒也慌了,
她紧紧抓住林晚晚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澈儿,墨儿,
你们别吓妈妈……”林晚晚的眼圈红了,她怯生生地看着两个哥哥,
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哥,二哥,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不要这样……”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过去,
总能轻易地激起哥哥们的保护欲。可是今天,失效了。林澈和林墨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我的灵魂飘在他们中间,冷眼看着这场迟来的审判。别急,
还有呢。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唯一还置身事外的三哥,林煦身上。【三哥,你总是骂我蠢,
骂我笨,说我连林晚晚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也是年级第一?
】【我的每一次考试,试卷都会莫名其妙地丢失。我的作业,会被人撕掉扔进垃圾桶。
我的课本,会被人用笔画得面目全非。】【有一次,我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你亲手给我做的复习笔记,被人偷走了。】【我哭着求你再帮我做一份,
你却一脚踹翻我的书桌,骂我是个只会给你添麻烦的废物。】【你说:“林愿,
你是不是天生就这么贱?偷了东西还有脸哭?我看你就是不想学,故意找借口!
”】林煦脸上的焦躁瞬间凝固了。他的记忆,被我的心声强行拉回到了那个午后。
他想起来了,那本笔记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整理出来的,几乎涵盖了所有考点。
他本来是想……想帮我的。可是在他把笔记给我的第二天,林晚晚就哭着来找他,
说我偷了她的笔记,还反过来诬陷她。他当时怒不可遏,冲进我的房间,
看到的就是我趴在地上,哭着在一堆废纸里寻找着什么。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根本没有听我解释,就认定了是我贼喊捉贼。他骂了我,砸了我的东西,然后摔门而去。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他认定我无可救药,是个谎话连篇的废物。【三哥,
那本笔记不是我偷的,是被林晚晚和她的朋友抢走的。】【她们把我推倒在地,
把你的心血一页一页撕碎,然后扬在我脸上。】【她们说,像我这样的垃圾,
只配待在垃圾堆里,永远别想爬上来。】【我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捡。
我想把它们拼起来,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说谎。】【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林煦的身体晃了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晚晚,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乖巧懂事的妹妹。
“晚晚……她说的……是真的吗?”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林晚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拼命摇头,
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不是的……三哥你相信我……是姐姐她……是她自己弄丢了,
然后诬陷我……”“是吗?”一直沉默的林澈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周凯打断她肋骨,也是她诬陷你?”林墨也跟着逼问,眼神锐利如刀:“艺术节上,
你泼她油漆,也是她诬陷你?”一桩桩,一件件,所有被他们忽视的罪证,
此刻都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人。他们疼了十八年,爱了十八年的宝贝妹妹。
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5.林晚晚彻底慌了。她求助地看向妈妈李舒和爸爸林建国。
爸爸是刚刚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的,他一向沉默寡言,此刻也是一脸凝重。
李舒紧紧地将林晚晚搂在怀里,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对着三个儿子怒目而视。“你们疯了!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晚晚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养了十八年,会不清楚吗?
”“你们宁愿相信一个死人不清不楚的声音,也不愿意相信你们的亲妹妹?”“那个林愿,
她就是个谎话精!从小到大,为了博取我们的关注,她撒了多少谎,你们都忘了吗!”是啊,
他们都忘了。他们只记得我“撒谎”,却不记得每一次,都是林晚晚在我背后捅刀子,
然后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我的心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在李舒的脑海里回响。
【妈妈,你还记得我刚被接回家的时候吗?】【我不会用刀叉,你骂我没教养,
丢尽了林家的脸。】【林晚晚“好心”地教我,却故意把牛排切得很大块,
让我当着所有客人的面被噎住,呛得满脸通红。所有人都笑了,你觉得颜面尽失,
罚我三天不许吃饭。】【你记得林晚晚八岁生日,你送了她一架昂贵的钢琴。
】【也记得我八岁生日,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很小的洋娃娃,你却忘了。
因为那天林晚晚发烧了,你抱着她在医院守了一整夜。】【你记得林晚晚每次考试拿第一,
你都大肆奖励。】【却不记得,我偷偷把捡瓶子卖的钱存起来,给你买生日礼物,
你却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垃圾桶。你说,你不稀罕这种垃圾。】【妈妈,在你心里,
我到底是什么?】【是垃圾,是野种,还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替代品?
】李舒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变得惨白。那些被她尘封在记忆角落里的往事,像电影画面一样,
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闪过。她想起来了。那个刚被接回家的女孩,瘦瘦小小的,
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看着满桌的食物,眼神里充满了胆怯和渴望。那个女孩,
笨拙地学着用刀叉,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众羞辱。那个女孩,
满心欢喜地捧着一个廉价的音乐盒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却被她厌恶地挥手打掉。
她总觉得那个女孩粗鄙、上不了台面,和自己精心培养的晚晚比起来,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从未想过,那个女孩也曾用尽全力,想要讨好她,
想要得到她的一点点爱。可是她给的,永远只有冷漠和苛责。“不……不……”李舒抱着头,
痛苦地**起来,“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林建国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
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作为这个家的主人,他一向不苟言笑,对孩子们的教育也多是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