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灰蒙蒙的，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哀纱。
苏曼丽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套装，站在殡仪馆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她挺直背脊，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甚至连口红都一丝不苟。若不是眼角微微泛红，几乎看不出她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节哀顺变，苏教授。”系主任握住她的手，语气沉重，“星辰是个多么好的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苏曼丽微微颔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得体的弧度：“谢谢您能来。星辰她...只是不小心...”
话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令人遐想的空间。她已经对所有人统一了口径：星辰那晚在阳台背书，不小心失足坠落。一个令人心痛却又合情合理的意外。
林国栋站在她身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装，领带系得有些歪斜。每当有人来慰问，他只是机械地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月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躲在后面。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是苏曼丽昨天特意去商场买的，尺寸大了些，更显得她瘦小可怜。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了一夜。
葬礼现场布置得庄重而典雅，四周摆满了白菊和黄玫瑰。正中央悬挂着星辰的遗照——那是她学生证上的照片，穿着整齐的校服，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看起来乖巧又优秀。
“多好的孩子啊，”一位远房亲戚抹着眼泪，“成绩那么好，又听话，怎么就...”
“是啊，听说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另一位阿姨接话，“曼丽，你是怎么教育的？能把孩子培养得这么优秀。”
苏眉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星辰自己很用功，我和国栋其实没操什么心。”
这话半真半假。星辰确实用功，但那背后是她日复一日的督促和要求。
班主任王老师走上前来，眼圈通红：“星辰是我教过最省心的学生，作业从来都是最工整的，上课永远坐得笔直，从来不搞小动作。”她哽咽了一下，“就是太安静了，有时候安静得让人心疼。”
苏曼丽想起上次家长会，王老师曾委婉地提醒她：“星辰最近上课老是走神，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王老师，您多虑了。星辰就是性格内向，我们家里都很支持她。”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星辰发出的求救信号，但她选择了忽视。
吊唁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格外显眼。他站在角落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前慰问，只是远远地望着星辰的遗照，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苏曼丽注意到他，皱了皱眉。那是陈默，星辰班上那个“不务正业”的男生，据说整天沉迷画画，成绩平平。她曾明确禁止星辰和他来往。
“他怎么来了？”苏曼丽低声对丈夫说，语气中带着不满。
林国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星辰的同学，来送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
“星辰不会想看到他的。”苏曼丽冷冷地说，“那种不上进的孩子...”
话没说完，陈默已经走上前来。他直视着苏曼丽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锐利。
“阿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星辰她...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苏曼丽的心猛地一跳，但面上依然平静：“那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小心...你怎么会这么问？”
陈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这时，几位星辰的同班女生走了过来，她们的眼睛都哭得红肿。
“星辰总是帮我们讲题，特别有耐心。”“上次我感冒请假，她主动把笔记借给我抄。”“她好像什么都会，从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听着这些赞美之词，苏曼丽的心中既骄傲又刺痛。是的，她的星辰是完美的，是优秀的，是所有人眼中的榜样。正因如此，这场悲剧才更显得荒谬而不真实。